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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素厚
作者：团子白白 
文案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对你百般娇惯，忍你千般脾气，让你万般绝情。
只想将他认为最好的东西送给你。
你有没有爱过这样一个人。
平日里不温不火，需要时甜言蜜语，绝情时沉默不语。
将你放走又将你追回，说不愿看到你与其他人共度余生的话。
你有没有讨厌过这样一个人。
初遇时天真烂漫，深交后表里不一，翻脸时不念旧情。
把你从巅峰拉入谷底，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帮朋友代发，原作者不是我！
帮朋友代发，原作者不是我！
帮朋友代发，原作者不是我！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表示朋友这篇文已经完结，所以可以放心跳坑！
排雷：男主女主都渣！渣的不得了！师生恋！男二霸道总裁！
还有什么雷我也不知道，表示只看见过没有修改过的原版。
以及此文三观不正【心情复杂】
好了，有什么以后我再添上来。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婧、顾之秦 ┃ 配角：秦覃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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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对你百般娇惯，忍你千般脾气，让你万般绝情。
　　只想将他认为最好的东西送给你。
　　你有没有爱过这样一个人。
　　平日里不温不火，需要时甜言蜜语，绝情时沉默不语。
　　将你放走又将你追回，说不愿看到你与其他人共度余生的话。
　　你有没有讨厌过这样一个人。
　　初遇时天真烂漫，深交后表里不一，翻脸时不念旧情。
　　把你从巅峰拉入谷底，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一夜之间的家破人亡，人心冷似铁。
　　你孑然一身，奔走他乡。
　　宁可卑微的进入风尘中成为虚幻的女子。
　　也不愿留在现实中被真相践踏。
　　你与孤独为伴，与寂寞畅饮，与绝望交欢。
　　活得再腐烂也不敢轻易的丢掉性命，不是贪生怕死，
　　而是无颜面见九泉下的双亲。
　　期待最爱的那个人突然出现来拯救你，
　　期待他回到你身边说会好好照顾你，
　　期待终究变成噩梦，夜夜惊醒，虚汗淋漓。
　　如你所愿，是过客，难再称素厚。

☆、第一章

　　第一章：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三月的春风拂过少女的脸颊，精致的脸上初显出美貌，扎的高高的马尾更显精气神。十六岁的少女拥有的年轻与活力都展现在她身上。她手里握着一封信，面露纠结。
　　不远处，西装革履的男子朝她走来，面若桃花，“在等我吗？”
　　她将手中的信递上前，略显紧张。男子接过问道，“情书？”
　　她没有说话，男子将信拆开，粗略的看了看，皱着眉头问道“你想跟我在一起？”
　　女子有些脸红的将头低下，男子将信重新装进信封里，“可是，我们是师生啊。”
　　少女猛的抬头，眼前男子的脸越来越模糊，她像是跌进了深不见底的湖里，一种窒息扑面而来。她吓得从床上坐起，额头上挂着虚汗，身边的男人一个翻身，手搭在她的腰上，她厌恶的甩开他的手，捞起地上的衣物去往浴室。
　　已经一年了，还是夜夜梦见他。顾之秦，你还要缠我到多久？
　　她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水洒开着的水淋在她的身上，昨夜留下的红印在颈项处特别显眼，她用力的搓着皮肤，恨不得削去那些肮脏的东西。自己曾经梦想过的未来与现状背道而驰，努力活下去只是因为无颜去另一个世界面对被自己害死的父母。
　　换上干净的衣服，化上精致的妆容，从浴室出来。床上的男人依旧沉睡着，楚婧走到床头拿起柜子上的一个白色信封塞进手包里，转身走出房间。
　　日出东方的青涩温柔像极了少女羞涩的回应初吻，说起来，少女这个词好像离自己也并非遥远，现实却拉扯出整整一个次元。
　　一年前，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觉得一切都充满活力。在经历过背叛与抛弃后的人生，脆弱的随时都可能崩溃。
　　这座城市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为了生存，我在弄堂里租了一个小房间，提前缴了一年的房租，以确保自己至少不会无家可归，沦落街头。入住的第一天就认识了对面屋的张婆婆，一大把年纪了还守着她的老房子。有一对儿女，女儿全家移民去了加拿大，儿子在另一座城市打拼，无暇照顾她。张婆婆说她的外孙女比我小不了几岁，她说她看着我就像她自己的外孙女一样。
　　有了邻居的日子比一个人孤独的生活就过得快的多，而且在弄堂附近的一家杂货铺也找到了工作，收入微薄，但足够我的日常开销。日子过的轻松简单，纵然与我的梦想不太一样，但对于此时的我，一切都已足够。
　　楚婧踩着喧哗的音乐推开酒吧大门，空气中弥漫着的颓废与欢愉，吸一口贪婪的欲望，吐一口虚幻的诱惑。舞池里的青年们摇晃着身体，脸上写满了陶醉。柳倩倚在包厢门口，见她过来就立刻掐了烟头，“Boss今天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咱们也看在他平时帮了我们不少忙的份上，进去帮他一把。”
　　楚婧皱了皱眉，她不太想为了谁打破她的原则，但是柳倩都开口了，也就说明老大遇到的问题也挺棘手的。思量半晌，又看了看柳倩的神情，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柳倩简单的说了说包厢里的情况，楚婧理解的差不多是老大的前女友在外面挥霍时借的都是高利贷，还是用的老大的名义，现在放贷的人找上了老大让他还钱，说是连本带息的要还一百万。柳倩说帮忙也就是进去帮老大喝几杯酒应酬应酬，拖拖时间。楚婧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自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给自己立下规矩，想要带她离开这里的人，必须先喝掉一瓶她指定的酒。她自己从来不会主动和哪个男人喝酒，更不会去应酬。这个规矩，老大没坏过，也没有客人来坏过。
　　酒保举着托盘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倩姐，婧姐。”
　　柳倩拿过酒保托盘中的一瓶洋酒，看了看年份和产地，“走吧。”
　　楚婧吐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拿起托盘里的另一瓶洋酒。
　　酒保为她们推开包厢大门，恶俗的气息扑面而来。酒吧老板没想到她们会进来，愣了愣神，又立刻领会到她们的意思，忙开口介绍道，“这两位是...”
　　坐在正中央的男子摆了摆手，“柳倩，楚婧。你这酒吧里的两个台柱子，谁不知道呢。”说罢，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一个露骨的眼神让楚婧皱了皱眉。柳倩见她不动，只好先走过去坐在男人旁边。她从来都不喜欢身边围着一群人的感觉，像是□□裸的被审视一样不自在。
　　气氛随着柳倩接过的酒杯越来越活跃，楚婧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毛躁的情绪接过酒杯
　　就往嘴里灌也不管其他的。但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身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柳倩却已经倒入了她身边男人的怀中。楚婧立刻反应过来酒有问题，可是酒是她们自己带进来的，那么就是杯子有问题。
　　楚婧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老大，已经被灌的不省人事了。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旁边的男子勾过细腰，软绵绵的靠在他的身上，她举起手中的酒杯，泼在男人的脸上，用尽全力挣脱了他，抓着手包拉开包厢的门，酒保立刻扶住她，“婧姐？你没事吧？”
　　楚婧摆了摆手，身后的男子一把抓住她，“你他妈的敢泼老子酒。”边说边抬手想动手打人。酒保还没反应过来，男子的手臂就被另一个人抓住了。
　　男子回头正想大骂，却见那人对着电话说，“警察局吗？这里是缪斯酒吧，这里有人聚众闹事。”男子一听是报警电话，立刻收了手，“告诉你们老大，明天必须还钱，否则就拆了这酒吧。”
　　楚婧只觉得头痛，明明是柳倩提议帮老大的，结果现在却害的老大不得不尽快还钱。她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身体一阵阵的发热，看了看那多管闲事的男子，不悦的道“你脑子是有毛病吧？”
　　男子愣了愣，“这位女士，我刚刚可是在帮你，不然那家伙就要打你了。”
　　“有些时候你以为你是见义勇为，是正义，其实你是在多管闲事，自作多情。”
　　酒保扶着楚婧一步一步的走出酒吧，“婧姐，你真的没事吧？”
　　楚婧摆了摆手，“你去把柳倩照顾好，她喝的比我多。”她顿了顿，“对了，刚刚那个要动手打我的男人，要怎么联系他？”
　　酒保一脸疑惑，“你该不会要打回去吧，咱们还是别惹是生非了。”
　　她扶着电线杆，吃力的解释，“刚刚那个多管闲事的人把那男人得罪了，我得去劝回来，毕竟，老大还欠着他钱，他们明天要是硬逼着老大还钱怎么办？真让他们砸店吗？”
　　酒保明理的点点头，“你先等等，我帮你去问问今天登记的领事。”
　　楚婧点了点头，靠着电线杆蹲在地上，她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了，口渴难耐，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脸。顾之秦，顾之秦，顾之秦，“顾之秦...”
　　“你没事吧？”
　　楚婧抬头，双颊微红，眼角处尽显媚态。来者扶起她，楚婧却勾住他的脖子，“带我回家，顾之秦。”
　　想一个人有多想念，这又是文字失效瞬间。你爱到刻骨铭心的人，你期盼已久的真情，你奋不顾身的爱。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变成噩梦，你的希望变成绝望，在这座充满利益的城市，你宁愿活的虚无缥缈，你宁愿被泥潭淹没，你宁愿任人践踏。梦里的爱人笑的越灿烂，你醒来后就越失落。从未想过，终有一天，他的甜言蜜语变成最致命的武器，将你一击毙命。
　　楚婧从床上惊醒，额头的虚汗淋漓。窗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身边并没有人，也没有谁在旁边睡过的痕迹。
　　她翻身下床，没找到自己的衣服，但是自己的手包和佩戴的饰品都在。房间里单调的颜色就体现了这里的主人应该是男性，没有照片没有夸张的装饰也能证明这一点。她蹑手蹑脚的拉开房间门，外面空无一人，但映入眼帘的却是整个房子的格局。没有隔断门，办公厨房和客厅都在一个格局里，这样的设计其实是她最不能忍受的，就像一堆杂物胡乱的摆放在一个空间里，让她看着难受。
　　楚婧匆匆下楼，无意中瞥见客厅桌子上放得一份合同，上面签着两个字，‘秦覃’。她也没时间去管这个秦覃到底是谁，先离开再说。一拉开门就发现自己身处在市中心地段最贵的，开着奔奔和宝马的都不好意思的进入的住宅区。她迟疑了片刻，竟有些好奇这栋房子的主人到底是谁。不过不论是谁，楚婧心里都明白，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和这里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深夜的红酒伴随着舞池里摇曳的美人，楚婧坐在吧台上等着今夜来带她走的人。酒保第三次为她添满她面前的酒杯时，一个男人坐在了她旁边。
　　楚婧看着男人，半响才想起这人是多管闲事的那个人，不悦的心情立刻表现在脸上。
　　男人将身后的袋子递给她，“昨晚上你换下来的衣服。”
　　楚婧接过袋子，看了看，里面确实是自己的衣服。正要开口，男人立刻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什么都没做。”
　　她突然笑了笑，“你紧张什么，我又没有让你负责。”
　　男人腼腆的笑了笑，要了一杯波本，“你每晚都在这里吗？”
　　“怎么？约我？”楚婧的一个挑眉都足以让人神魂颠倒。
　　男人不说话，喝着杯中的酒，半响突然问道，“顾之秦是谁？”
　　楚婧的脸色一变，警惕的看着身边这个男人，“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个人？”
　　男人沉思了一会儿，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打算起身离开。楚婧拿起手包追上去，出了酒吧大门，男人突然停住脚步，“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秦覃。”
　　“我问你是从哪里听说的顾之秦这个名字的？”她突然十分激动，或许还能听到他的消息，或许这个人是他的一个朋友，或许他是在委托这个人寻找自己的，或许他是爱自己的。
　　“昨晚上送你的时候，你自己嚷嚷着的一个名字，让我很好奇。”
　　楚婧自嘲的笑了笑，是了，那个人，不会来找自己的，不会来拯救自己的。无论自己现在过的有多腐烂，他都不会在意的。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其实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在所谓爱情的舞台上唱了多年的独角戏。
　　她转身正欲走进酒吧，秦覃突然拉住她，“所以，顾之秦是谁？你的爱人？”
　　楚婧抽回自己的手，“关你什么事？”
　　“我喜欢你。”
　　“那又如何？”
　　秦覃愣了愣，“楚婧，在我面前可以不用戴那张可笑的面具。”
　　她突然迈不开前进的步伐，与这个人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他就可以说出这么诚恳的话来，是看透人心的虚伪，还是想要用特别的方式让自己来记住他。她不想再去揣摩这个人的心思，无论他说这句话是真诚还是虚伪还是别有用心。
　　这座城市的夜晚充满鬼魅与虚幻，光怪陆离的世界冲刺着狂欢的音乐，没有谁会寂寞，没有谁会逃脱寂寞的魔爪。活在这巨大的城市中央，无论是高贵还是卑微，夜晚降临时，都会举起自嘲的酒杯，痛饮一杯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　　排雷：男主渣、男二霸道总裁、略有黑帮元素（大概）、感觉女主也有点渣呢……

☆、第二章

　　第二章：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知音难觅，曾经在楚婧心中，朋友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然而在失去双亲后，友情也随着亲情渐渐的淡出了她的生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经历过朋友的背叛后，便会变得很难再轻易相信谁。所以当秦覃深情并茂的对她说，“在我面前可以不用戴那张可笑的面具。”时，她才会表现的无动于衷。
　　学生时期有过一个玩伴，和所有小姐妹一样。下课手拉手去上厕所，上课偷偷传纸条讨论八卦。
　　放假也会约着一起出去看电影喝奶茶，会在一起讨论喜欢的明星，会分享自己漂亮的衣服给对方，也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她自己喜欢的男生的模样。
　　在楚婧的生命中，这个存在叫宋瑢。天真烂漫的少女，连在公共场合讲话大声了都会脸红的少女。如果在她们第一次见面时有人告诉她，这个少女会在多年后将她亲手推入深渊，那她一定会狠狠的上前把那人揍一顿。可是，人总是会变的，没有谁可以一辈子都保持着单纯，保持洁白无瑕，宋瑢也不例外。特别是当一段友情与爱情搅和在一起时，说着一辈子都不会变的友情就会变得不堪一击，朋友最终只会变成爱情的牺牲品。
　　柳倩坐在楚婧的小床上数着昨夜的红包，忿忿不平的道“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扣了，装着薄薄的几张纸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楚婧将最后一件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晾在阳台上，随性的牛仔短裤和白色的棉背心，不施粉黛的模样更能衬托出十九岁的少女青春。她将盘起的长发重新松开绑成马尾，与深夜的楚婧完全不一样，她也更喜欢这样的自己。
　　柳倩将钱塞进手包里，“走吧，今天有你喜欢的作者的签售会。”
　　楚婧背上双肩包和她手挽着手出门。
　　即使不敢相信朋友，也无法百分之百的摒除友情这个词。柳倩是她来到这座城市遇到的第一个愿意陪她说话的女孩子，在酒吧的吧台和她初识。柳倩说，无论你相不相信，无论你愿不愿意相信，爱你的人总会在未来的某一刻来到你面前与你相遇。友情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定义，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些人渣，但并不是每个人一生只会遇到人渣。柳倩说，你想要的爱情和友情，都会出现的，你要等。
　　签售会的现场聚集了许多粉丝，楚婧喜欢这个作者是因为上学时期偶然拜读到他的作品，欣然向往他所描绘的生活，他的生活方式。这个世界上有千万种生存下去的方式，没有对与错的区分，只有让自己无悔的才是最好的。现在的生活，楚婧不后悔，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信任。但也没有猜忌，没有嫉妒，没有负担。活的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这也正是她想要的生活。
　　柳倩陪着楚婧排队等着签售，却被时不时投来的一个目光打扰。离她们不远处的男子时不时投来炽热的目光让柳倩怀疑楚婧是不是碰到老顾客了。“你是不是又到处沾花惹草了？”
　　楚婧一脸茫然，柳倩示意她看向那男子。人群里，一双炽热的目光与她相撞，熟悉的温柔近在眼前。楚婧匆匆收回目光，轻声道，“不认识。”
　　方晏，一个聪明又骄傲的男孩子。活在楚婧的少年时代，记忆中的他，是与她争锋相对，每次考试与她一样囊括第一的男生，她是文科第一，方晏是理科第一。学校的各种活动都是由她和方晏分配工作。楚婧不是个认输的人，方晏自然也不是。但看上去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心里却是十分钦佩彼此。可是，楚婧的生命里出现了那个叫顾之秦的男人，所有的傲气，都随着那个男人而被磨灭的一干二净。方晏不甘心失去一个强大的对手，于是开始拯救她，不愿她陷入顾之秦的泥潭中。
　　签售会直到结束，楚婧也没敢再看向那边一眼，她怕他见到如今这般落魄的自己。
　　和柳倩分别后，楚婧一个人走在昏暗的弄堂里，心中一阵无奈，如果此生没有遇见顾之秦，那么现在的自己该是怎样的，应该是像方晏一样，被名牌大学录取，朝着自己心中真正的梦想奋斗吧。
　　不免的嘲笑自己，借着弄堂里昏暗的灯光，楚婧看见弄堂深处有一个挺拔的身影，她愣了愣神，站在原地迟疑着不敢向前。
　　男子走上前，“你为什么躲着我？”
　　她这才听出这人是方晏，“我现在有什么颜面见你们呢。”
　　方晏从怀里拿出一份请柬递到她面前，“邹梅和吕煜老师要结婚了，你应该会回去祝福他们的吧。”
　　楚婧没有接请柬，木讷的眼神看向别处。她自己哪里有资格去祝福他们，身为邹梅的发小，她辍学被家里人赶出家门的时候，自己忙着喜欢顾之秦，根本没有去解救她，甚至没有多一点的时间去陪她度过难关。身为吕煜的得意门生，被学校勒令退学，没有认认真真的完成学业而是在学校和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暧昧不清。自己，哪里有资格回去见他们。
　　楚婧想的出神，根本没注意背后多了一个人，那人手中提着一小桶的油漆，猝不及防的泼在楚婧身上，楚婧猛的回头，对上那人得意的笑颜。
　　方晏愣在一旁，半晌才回过神，“你跟踪我？！”
　　女子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你是我男朋友，我当然有权利知道你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了。”
　　楚婧皱了皱眉，“男朋友？”不免觉得好笑，“所以，你和宋瑢在一起了？”
　　方晏看着她一身狼狈，又不敢对上她审视的眼神，转过头不说话。
　　“他和谁在一起管你什么事啊。”宋瑢扔掉油漆桶，嫌弃的用纸巾擦了擦手，一把拉过方晏，“楚婧，别让我再见到你和方晏在一起，不然泼到你身上的，就不会是油漆这么简单的东西了。”
　　她突然想起了一年前，宋瑢也是这样趾高气昂的站在她面前对她说，她喜欢方晏，而且是带有强大的占有欲的喜欢。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过方晏身边除了宋瑢还能站在其他女生。
　　她不恨宋瑢去举报自己和顾之秦的事情，她反而很钦佩宋瑢有勇气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大方的吃醋，大方的嫉妒其他女人。自己在顾之秦身边做不到，从小的教养，让自己做不到嫉妒，所以就算在意别人在他身边，也只能笑着放手，不过问。
　　对面屋的张婆婆听见楼下的动静立刻披上外衣下楼，看见楚婧一个人站在昏暗的灯光下，身上被泼了红色的油漆，“小婧，你这是...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在别人门口这么整人的。哎哟，这个怎么洗啊..小婧？”
　　楚婧迈开沉重的步伐，趁着油漆还没干得回家快点洗掉。突然有一种想要再次逃避的感觉，遇见宋瑢和方晏之后，这种感觉扑面而来。就像一年前父母去世一样，被流言攻击，忍气吞声的离开故里。
　　当秦覃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甚至说要和她在一起时，她犹豫了，很认真的思考。为了再次逃避那些不想去面对的人和事，再加上柳倩的说辞，在这酒吧的一年时间，真的很疲倦，为了生计，淡妆浓抹。柳倩似乎看出她的犹豫，“小婧，交易就是各取所需。年轻人，玩玩可以，但别太认真，特别是秦覃这样的人，我们高攀不起，也喜欢不起。你应该要明白，我们最好还是把感情和工作分清楚。”
　　楚婧当然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没有人会愿意娶一位风尘中的女子，更何况是秦覃这样的上流社会的人物。
　　这座城市不缺孤独的人，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白日里背负着的埋怨与愤恨，夜幕降临后就放肆的宣泄，每个人在每座城市都是如此。楚婧从来都不会在意身边的客人离开又回来，说着甜言蜜语，说着海誓山盟。神情飘忽不定，连真诚的与你四目相对都不敢，这样的人给的承诺，你敢信吗。
　　秦覃是个例外，他说情话的时候会深情的看着你的双眸。楚婧不习惯，不愿去猜测他是情场高手，还是真心实意。这天夜里，噩梦如潮水般袭来。顾之秦温柔的神情快要将她的理智吞没，信誓旦旦的言辞快要撕裂她的灵魂。他说，你说什么都好，你说的什么我都答应你。
　　半夜冷汗浸湿她的睡衣，从梦中猛的醒来后更是不知所措。一时半刻竟也觉得自己好笑，原本对其他人而言这样温柔的场景只能称之为美梦，对她而言却是刺痛心头的噩梦。顾之秦，能不能好好说再见后就真的再也不见。
　　清晨门口放着的红喜帖让楚婧头疼，姗姗拿起喜帖，里面印着金粉写的她的名字，时间就在一个月后。吕煜和邹梅的婚礼，会有很多人参加吧，顾之秦也是会去的吧。楚婧微微皱眉，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有些让她措手不及。但是她知道，顾之秦不想见到她，一辈子都不想见到她。
　　夜幕如期而至，秦覃也如期而至。坐在吧台边一言不发的喝酒，楚婧想不明白一个生活在上流社会的绅士怎么会每天往酒吧跑。
　　秦覃半晌才开口，“公司里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我只在这儿坐一会儿，不会妨碍到你做生意的。”
　　楚婧不禁笑了笑，“秦先生这是什么话，坐在你那个位置就是我的客人，哪有赶客人走的道理。”
　　秦覃皱了皱眉，侧头一瞥正看见她的妩媚笑意。“让我养你吧。”
　　“好。”
　　秦覃愣了愣，“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楚婧笑了笑，“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份工作，无非是没有文凭也不想做粗活，想要轻松的赚钱罢了。如今有人开口养我，我为什么要拒绝。”
　　换作别人，秦覃肯定觉得这是一番真心实意的拜金女说出来的话，但这顿话出自楚婧的口中，他仿佛只用了一秒钟就知道这不是她的本意，仿佛自打心底就相信她一样，纵然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却能清楚的知道她并非自己现在看到的模样。
　　期待一个新的开始，不再被噩梦惊醒的开始，不再害怕过去的开始，不再对顾之秦念念不忘的开始。每个人都会在一段感情里经历失望，既然攒够了失望，就该潇洒的转身离开。那个人，那段故事，已经够让我失望的了。

☆、第三章

　　第三章：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秦覃在无意中发现了楚婧包里的喜帖，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她却什么都没提过，索性替她做了决定，以她的名义在婚礼当天送去一个红包。
　　楚婧很诧异，自从和秦覃住在一起后，她真的很少再梦见顾之秦。秦覃不准她再去酒吧，每天下班后第一时间就回了家陪她看电影、逛街。入秋后的天越来越冷，秦覃给她买了许多秋装和昂贵的护肤品，只要她多留意两眼的东西，他都会留心记下来，然后悄悄买回家放到她的卧室里。
　　这份宠爱让楚婧有些不知所措，秦覃很爱她，她自己当然知道。从他们同居开始，他就一直尊重她，让她睡在客房里，平时也不会有半分的逾越，随时表现的都像个绅士。可是秦覃越是这样对她好，她就越是内疚，明明自己不爱他，却要这样在他身边白白浪费他的时光。秦覃，你是可以去对一个真心爱你的女人好的，而不是我。
　　十月的秋意来的意外，像是盛夏最后一场大雨后留下的只剩凉爽，属于秋天的凉爽。
　　国庆的小长假转眼就到，秦覃想着要带她去哪里旅游一圈，“你有没有特别想要去的地方？”
　　楚婧躺在沙发上吃着维生素，“峨眉山？可以吗？”
　　“那咱们明天就出发。”
　　秦覃的承诺总是很快就会兑现，第二天果真就买了两张头等舱的机票飞成都。
　　成都这座城市与别的城市不同，它在外人看来是一个极其忙碌的城市，但只有住在这座城市的人才知道，它能够放下脚步，陪着人们一起坐在阳光下喝大碗茶。楚婧一直很向往这样的城市，若有机会，她也愿意停留在这里。
　　从成都到峨眉山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他一路上都在讲他初来这座城市考察时所遇到过的趣事。楚婧听着，时不时地笑一笑，迎合着他所说的事，像是许久没有过的轻松愉悦。
　　峨眉山的景区内有一座五星级酒店，秦覃提前订好了房间就是怕国庆小长假会人满为患。楚婧很喜欢他将一切都安排好的样子，又方便又让人安心。
　　“听说峨眉山有许多猴子，怎么今天我们来的这一路上都没有看见啊？”
　　秦覃从浴室里出来，穿着睡袍倒了一杯红酒，“或许他们都在景区里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登山，一路上肯定会遇到的。”
　　楚婧接过他手中的红酒，钻进沙发里，“这里的天气一点儿都不像初秋，夏天来避暑还是不错的。”
　　秦覃一边选着电影一边坐到她身边，“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夏天都来这里避暑。”
　　她端着红酒愣了愣，看着他坐在沙发的另一边，仔细想一想，秦覃和自己在一起这段时间，他都未对自己做过越矩的事情，一切都按着自己的脾性来。若自己不开心，他是不会碰自己的，所以，他是真的对自己好的吧。
　　电视里放的是一部经典的电影，仿佛他很喜欢那些经典的东西。他也曾提到过，等他有一天不忙事业了，就要去旅行，去到自己曾经在电影里看到过的场景里，如同身临其境。
　　当秦覃看完一部两个小时的《教父》后，楚婧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的睡姿一直是个虾状，平时有所了解，说是一个人若是缺乏安全感，便会睡成虾状来保护自己。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她时，她却突然睁开了眼，“我睡得很浅，你叫醒我就好了。”
　　秦覃没说什么，只抱着她放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关了灯，睡在床的另一边。楚婧皱了皱眉，刚刚是不是自己语气不太好。她挪到他身边，问道，“你生气了吗？”
　　秦覃愣了愣，难道自己经常发脾气吗。刚刚只是在想为什么她会那么没有安全感，反倒让她误会成自己小心眼了。“没有，我刚刚只是在想，如何才能让你睡得安心些。”
　　楚婧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轻轻的翻身枕在秦覃的手臂上，靠在他的怀里，耳边是他热烈的心跳，“一切好像假象，我怕我醒来后还是过着那种生活。”
　　“我不会再让你去过那种生活了。”秦覃抱着她，鼻尖是她温柔的秀发。楚婧啊楚婧，你为什么还是不肯告诉我你的故事。
　　第二天依旧下着细雨，当地人说这里是半山腰，所以几乎一年四季都是细雨绵绵的天气。秦覃怕上山的路滑，特意去买了在雪地里走路用的冰爪绑在鞋底上。果然上山的路都是阶梯，且是结了冰的，又滑又难走。
　　路程一半过后，观景台处围着许多游客，秦覃拉着她过去看热闹。在悬崖峭壁上坐着几只猴子嬉戏打闹，楚婧这才喜上眉梢，秦覃却比她还兴奋的叫道，“你看你看，猴子。”
　　“你别这么大声，一会儿把他们吓跑了。”楚婧有些无奈，又有点难为情。平日里的秦覃怎么会这么活泼兴奋，像是个刚出门的小孩子。她正想着事情，一只不怕人的小猴子突然从峭壁中爬上来，一把抢走了站在前面的小朋友手中的猴子玩偶。吓得小男孩哇的哭了起来，旁边的家人把他拉到一边安慰他，却怎么也劝不住他的泪水。楚婧突然走向旁边的商店，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玩偶递到小男孩面前，“阿姨送你一个，别哭了好不好。”
　　小男孩接过玩偶，连眼泪水都来不及擦，嘟着小嘴说道“你是姐姐，漂亮姐姐。”
　　秦覃在一边说着说，“只有把自己年龄说小的女人，我这还是头一次遇见专门说自己年龄大的女人。你说你是不是把脑子放在酒店里忘了带出来啊。”
　　楚婧还没接话，小男孩立刻急了脸，指着秦覃说，“不许你欺负漂亮姐姐。”小男孩的妈妈连忙拉住他，“你快谢谢这个姐姐，我们马上要下山了，你爸爸还在山下等我们呢。”
　　小男孩拉住楚婧的手示意她蹲下，抱着她脖子亲在她的脸颊上，“谢谢漂亮姐姐。”
　　楚婧还没有反应过来，小男孩和他妈妈已经走了好远了。那个眼睛大大的小孩子似乎真的很可爱，可是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来不认为小孩子可爱呢。
　　人群渐渐散去，秦覃追随她的目光看向远方，“那孩子长大后肯定是个祸害！”
　　楚婧收回情绪，看着秦覃，“此话怎讲？”
　　“长得好看嘴又甜，不知道以后会有多少小女生败在他手上。”
　　她笑了笑，“看来你小时候也是这样见到漂亮的女生就叫姐姐吧。”
　　秦覃对上她的笑眼，“一语双关啊。”
　　稍作休息的嬉笑后，又接着今天的爬山行程。一路上风景秀美，像是在云中穿梭一般，脚下却十分惊险，一不小心就会脚下打滑摔个狗吃屎。所谓美景与代价并存，就是这般吧。终于走完了山路才发现并不是终点，要真正去到峨眉山金顶还需要乘坐缆车。上山的缆车看不到四周的景色，只是白茫茫一片，快要到达终点时，才像是穿过了云雾到了巅峰。金顶上的太阳很强烈，与半山腰雾蒙蒙的天气截然不同。阳光刺眼的反射了金顶上的佛像，云雾中隐隐约约的看得见佛光。
　　山顶上的人更多，朝圣者的诵经，袅袅香烟火，令人从心底产生敬佩。楚婧双手合十，像其他朝圣者一样，对着金佛拜上三拜。一求波澜不惊，平淡生活；二求往事如烟，再无牵扯；三求知己常伴，此生如一。
　　回程的路上，楚婧像是了却了许久的心愿一样轻松，竟也时不时的跟秦覃讲起了小时候缠着父亲带她来峨眉山的事情。
　　深夜伴着细雨回到酒店，楚婧洗了个热水澡就早早入睡。半夜噩梦袭来，顾之秦的容颜又出现在她的梦中，这次他对她说，阿婧，我们应该到此结束了。
　　楚婧猛的睁开双眼，明明很凉爽的天气却被噩梦吓的满头大汗。她看了看身边熟睡的秦覃，小心翼翼的翻身下床，偷偷摸出手机，将烂熟于心的号码拨了过去。半晌，电话那头才被接起。那头没有开口说话，楚婧知道不是忙音就证明他接了电话，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我好想你。”
　　楚婧将头埋进膝盖里，手中紧握着电话，“顾之秦，我好想你。你能来拯救我吗，来看看我好吗，哪怕一眼。”她抽搐着说道，“我求你了。”
　　电话那头的顾之秦浅浅的叹了口气，磁性又成熟的口吻，“早点休息。”
　　像是被重击一样的失望，楚婧竟觉得这样的自己万般可笑，自己竟还低三下气的求他来拯救。顾之秦，你原来真的这样冷血。
　　或者说，顾之秦，原来你真的不爱我，根本没有爱过我。
　　黎明的阳光不会存在于峨眉山的半山腰，阴暗的光线终于爬进屋子，一夜未合眼的楚婧收拾好了行李，桌上留下一张纸条，小学生的字迹，我去见一个朋友，晚点回去。
　　邹梅和吕煜结婚后就定居在成都这座城市，楚婧想着连他们的婚礼都没有赶上，现在既然到了这座城市，也应该去拜访拜访。
　　接到楚婧的电话让邹梅十分意外，一年多的音讯全无让她特别担心。当初自己深陷与吕煜的苦恼无法自拔时，她就应该提醒她，可是自己没有。后来听说她被勒令退学离开了那座城市，自己也曾按耐不住冲动去找过顾之秦。但是顾之秦自己开口承认不喜欢小婧，其他人又有什么办法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迫也没有用。
　　吕煜算是陪楚婧走过她人生最漫长的一段日子的人，见证她从巅峰坠入谷底的人。他也劝过她不要执着顾之秦，但楚婧那个脾气比邹梅更倔，她认定的事情，除了她自己，没人能让她停下来。
　　成都是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她吸引人的地方有太多太多，但楚婧喜欢的是这座城市的韵味，平淡的真实，不浮华，不夸张。如果有一天能选择一处长久定居的话，这里一定是她的首选。
　　按照邹梅提供的地址，楚婧很快就找到了他们所在的小区。靠近郊区的一个独立式别墅小区，靠着小山，小区里也有人造溪流，一切都像她们曾经幻想过的地方。可是，邹梅实现了愿望，和爱的人一起，住在了梦想的城堡里。

☆、第四章

　　第四章：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婚礼怎么样？”楚婧彼时坐在邹梅家的沙发上，吃着水果问道。
　　吕煜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学校里的文案，邹梅贤惠的坐在他身边像个小女人的削着苹果。“挺好的，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对了，那天顾之秦站在门口像是在等谁等了好久。”
　　吕煜这才从文案中抬眼，与邹梅互换了眼神，邹梅欲言又止。
　　楚婧释怀般的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水泯了一小口，“你们不用这样小心翼翼，我昨晚跟他通过电话了，没事了。”
　　邹梅这才继续话题，“可是，小婧，宋瑢说，你在外面当陪酒女。”
　　“我开了一间酒吧，男朋友资助的。”她不动声色的撒着谎，却没有勇气看邹梅和吕煜的眼神。
　　“那就好。不过顾之秦当时的反应挺大的，差点毁了我的婚礼。”邹梅说着，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吕煜突然站起来，“厨房还炖着东西，我去看看火候。”说罢，离开客厅去了厨房。
　　楚婧知道吕煜这是在回避这些事情，从她还在念书的时候，吕煜就不太赞成楚婧喜欢顾之秦。邹梅继续道，“那天宋瑢说了祝福词后，突然说起她前几天和方晏在一座城市里遇到过你，说的像模像样的，还说你在一家酒吧里当□□，给你钱就可以带走你的那种。”她顿了顿，“当场顾之秦就轮了她一耳光，还骂她不要说这些没凭没据的话，然后方晏为了护着宋瑢差点跟顾之秦打起来。最后要不是吕煜拉着他们，就闹翻了，之后方晏和宋瑢酒席都没有吃完就走了，顾之秦也喝得挺多的，那天。”
　　楚婧没说什么，她能猜到的顾之秦或许是因为被别人说自己的学生在外面鬼混，脸上没有面子才出手打的人罢了。顾之秦没有私欲，换做是别人他也会这样做的吧。
　　原本她还想多留一天的，但是想着没什么意义，还在邹梅家打扰他们，心里也过意不去，于是订了当晚的机票回去。离开的时候给邹梅补上之前婚礼的礼金却被她拒绝，她说那个时候有一个男人来送了五千块的礼金，说是楚婧送的。楚婧突然明白秦覃那晚说的，在他面前可以不用戴那张可笑的面具是什么意思。
　　机场大厅里做最后的道别，吕煜却突然刻意支开邹梅。“我知道你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而且不只是我知道，顾之秦他自己也明白。”吕煜顿了顿，“昨晚他连夜开车到成都来见过我，说是你给他打了电话，听到你的声音他很高兴，但他却失眠了。”
　　楚婧看着吕煜，他从来不会跟自己开玩笑，所以吕煜这时候告诉她自己这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您不是一直都不希望我和他在一起吗。怎么现在。”
　　“小婧，我要说的是，他昨晚来见我，说的是你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拯救你，可是顾之秦那个人渣说，你太脏了，根本不愿意再看见你。”
　　楚婧愣了愣，突然释怀的一笑，“所以您是提醒我，别再痴心妄想了是吗。您放心吧，我会看开的。”她顿了顿，看着邹梅正往这边小跑过来，手中拿着吕煜刚刚借口说的要喝的饮料，一时间竟差点看成了曾经天真的自己。“吕老师，请您一定善待小梅，她是个很傻很天真的姑娘，别辜负她一片真心。”
　　吕煜看的见她眼眶中包含着的泪水，她说小梅很傻很天真，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顾之秦那样中伤她，她还不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他。楚婧不想邹梅看到自己一副苦相，转身走进了安检区。
　　穿上云层的飞机平稳的飞行着，楚婧打开遮阳板看着外面一片乌黑的云层发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吕煜告诉她有关顾之秦的事情。云层中的折射像是回忆，楚婧清楚的看见那个凤冠霞帔的自己，站在舞台上高傲的跳着凤求凰，那一颦一笑中没有现在的一丝露骨，是青涩的，不明事理的，对爱情的向往。
　　飞机落地后已是这座城市的凌晨，楚婧没有告诉秦覃自己回来的那么快。眼下也不想那么快见到秦覃，索性坐在机场大厅的咖啡店里，看着远处的飞机起飞降落。自己是如何沦落到这个地步的，自己又是如何亲手毁掉自己的生活的，九泉之下的父母，又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刻，我竟然连死去的勇气都没有。
　　顾之秦，我埋怨你造就了我这样的悲惨人生，可是现在我竟然连埋怨你的借口都找不到了。
　　顾之秦，我原以为是你毁了我的人生，可是事到如今，竟然是我自己造成的。
　　顾之秦，我不会再乞求你来拯救我了，因为我要去过属于我的人生了。
　　国庆的假期最后一天，这座城市迎来了进入秋天的第一场雨。楚婧在机场拨通了秦覃的电话，告诉他自己一早就回了这座城市，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跟他见面了。秦覃一如既往的宠着她，听她说一早就回来了，就立刻开车去机场接机。
　　秦覃一身正装的出现的机场，大老远就看见了坐在大厅里的楚婧。“你多久的飞机到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也不用你等我。”
　　楚婧笑了笑，“也没多等好久，你今天有事吗？”
　　“等一会儿要去国贸签个合同。”他皱了皱眉，“我马上完成了工作就回家接你，我们去吃日式料理吧。”
　　“都可以。”楚婧笑着坐进副驾驶，秦覃上车后依旧不忘亲自给她系好安全带。“你要去国贸，也不顺路啊，直接把我放在地铁站那边就可以了。”
　　秦覃没有说话，直到红绿灯前，他停好车，深情的看着她，“小婧，让我送你吧。”
　　拒绝一个人是一门功课，特别是拒绝这样真诚的人。楚婧被他注视良久才忍俊不禁，“好。”大概是被背叛的多了，许久不见这样真挚的神情，许久不见这样露骨的爱情，这样一看，竟也很容易陷入甜蜜。楚婧倚靠在车窗上，心里竟冒出一句许久不见的话，我也想好好生活，好好恋爱。
　　清晨的雾湿润了秦覃别墅外的小花园，屋里突然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之前从来没有隔断，现在秦覃在每一处都加了一些屏风当做隔断，整个屋子一下变得特别紧凑。楚婧有一些质疑，不会是因为自己不喜欢杂乱的格局，所以秦覃才这样换的吧。
　　只用了一秒，楚婧就将这个想法变为肯定，不管如何，不管是不是，反正只要她自己心里是这样认为的就够了，也不需要秦覃来承认，只要自己心里承认就好了。因为选择相信就是选择好好被爱。
　　深秋的步伐将近，秦覃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觉得应该带楚婧去见见自己的家人，自己唯一的亲人。可是细想在她的认知中，自己不过跟她认识才几个月就见家长，似乎有些太早。
　　这座城市伴随着冰凉的冷风进入一个漫长的所谓最后的收货季节。靠近海边的城市似乎要比任何一个内陆城市的冬天都要冷一些。楚婧挂掉了邹梅打来的问候电话，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定下来的小套房。比起依赖着秦覃生活，她自己更希望能够独立的生活，不走偏路，好好生活。
　　简单的收拾了几样衣物，带着随身包就出门前往那个较为廉价的小区。相对于秦覃住的小别墅来说稍微廉价的小区，但对于在这个城市的一般上班族来说就已经算是比较昂贵的住宅了。比如来这个城市不到两年的Lucy。
　　Lucy是和楚婧一起在一款看房软件上认识的，楚婧很乐于给自己找一个室友，有可能是和秦覃在一起久了吧。只要和一个人在一起相处久了，有了朋友的滋味，就会慢慢难过孤独，害怕寂寞。事先在网上有和Lucy聊过几句，发现她是个特别开朗，乐观向上的女孩子，像是有满满的正能量用不完一样。于是，看房这天，也算是楚婧第一次见网友。
　　小区的绿化做的十分到位，正门口就有一个喷泉池，从小区门口沿路到小区深处都有矮树丛，每个停车位后面都有一颗大树。这样的深秋天气，空气中都透露出一股泥土的清香气息。
　　楚婧刚走到单元楼下就看见门口一个少女坐在大行李箱上，低头看着手机，秋风带起她的碎发让她不禁掩了掩长外套。楚婧见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干脆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她已经能够确定，那个少女就是Lucy。
　　正在这时，单元门从里面被打开，走出一位年纪相近的少女，提着大包小包，不是特别好开门。Lucy立刻跑上去用自己的行李箱帮她抵着门，她自己又帮少女将她的大包小包拿出单元门。楚婧突然扬起嘴角，快步走上前，帮着Lucy一起给少女搬东西。少女几番感谢后，拉着两个行李箱出门。楚婧帮Lucy把她的大行李箱搬到楼道里，按了电梯。
　　Lucy笑了笑，“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楚婧挑了挑眉，“想象中的倾国倾城？”
　　Lucy这次笑出了声，“貌若西施，颜如貂蝉，比得过王昭君，赛得过杨玉环。”
　　楚婧一怔，电梯门顺势打开，Lucy把箱子滑进去，看着发愣的楚婧，“不进来吗？”
　　楚婧这才回过神，走进电梯。只是刚刚Lucy那句话太熟悉了，好像自己也曾经用过那个口吻赞颂过谁一样。
　　“貌若潘安，颜如宋玉，比得过卫玠，赛得过兰陵王。”
　　印象中，好像是对顾之秦说的。是了，是对顾之秦说的。只对顾之秦说过。
　　房子里面有一些简单的家具，简单的装修过，看上去也不是特别干净，两室一厅也不算特别大，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客厅的外面还有一个小阳台。楚婧检查了一下整个房子的供水和供电情况，确定没有漏水的地方，和Lucy商量着平摊租金的事就立刻定了下来。
　　这天夜里，Lucy为了庆祝定下了房子拉着楚婧出门请她吃饭。
　　小区附近就有类似于大排档的餐馆，Lucy点了三菜一汤，一副豪气的自己买单的表情让她放心吃。饭局永远都是女生们增进友谊的一大方式，Lucy一上桌就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演讲’，从她的工作谈到她的外国男朋友Matt。楚婧就坐在一旁边喝茶水边听听着她的絮叨，连着三杯茶水下肚服务员才慢吞吞的端着菜上桌。
　　楚婧如获大赦般的拿起筷子，然而Lucy依旧没有结束。饭过一半，秦覃的一通电话解救了水深火热中的楚婧。
　　秦覃下班回家就发现楚婧没有像往日一样在屋里乖乖的等着他下班，开始以为她出去逛街买东西去了，但是一细看才发现她连生活用品都带走了一部分。“找到房子了？”虽然知道她要搬出去住，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楚婧看了看Lucy，点了点头才发现他看不见自己，“嗯，就在林溪区这边，万代风华。你知道吧？”
　　“离这边不远，那我等会儿就过来帮你收拾收拾，去买些家具。”秦覃只想为见她多找些借口，又怕她拒绝。
　　她想了想，好像的确是缺了点什么东西，“行，我们在小区门口吃饭，你到了再给我电话。”
　　秦覃挂了电话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楚婧口中的‘我们’应该就是和她一起合租的那个女生。虽然知道她们有在网上聊过一段时间，但是还是担心她遇到什么不好的人，所以也想快点见见这个楚婧的预备室友。

☆、第五章

　　第五章：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Lucy很好奇像楚婧这样的大美女会找什么样的男朋友，于是就理所当然的跟着楚婧在饭店门口期待着那个人的模样。
　　秦覃准时的开着车到了楚婧所说的饭店门口，Lucy看着从车上下来的秦覃立刻就笃定了一个事实，果然这个社会还是应该美女和帅哥在一起最配。比如秦覃和楚婧，同框一看简直只能用般配二字来形容。
　　秦覃手腕上搭着一件女士的风衣，走到楚婧身边随手就给她搭在肩上，“这么冷的深秋夜，干嘛不多穿点出门。”
　　楚婧抿嘴笑了笑，“这是我的室友，Lucy；Lucy，这是我男朋友，秦覃。”
　　Lucy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好了，现在算是见过家长了。你们去采购吧，我还要回去整理今天的会议笔记。”
　　楚婧看着Lucy远去的背影不禁感叹，人生真的会遇到很多朋友，有抛弃你的，就有珍惜你的。宋瑢是那个抛弃她的人，如今的Lucy有着和宋瑢相似的性格，但她从心底里坚信，Lucy一定不会变成第二个宋瑢。只要相信友情，相信朋友。
　　“新房子怎么样？”
　　楚婧回过神来看着秦覃已经拉着她走到了车子旁，并且已经贴心的为她拉开了车门，“挺合适的。”
　　秦覃笑了笑，“你自己喜欢最重要。”
　　住宿舍好像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刚开始的时候楚婧还不习惯和Lucy共用同一个浴室洗澡。每当她在洗澡的时候，Lucy都会旁若无人的进入洗手间上厕所。楚婧突然觉得这似乎就该是友谊，两个闺蜜没有秘密，可以坦荡的一起生活，一起开玩笑。原来一切都会来到自己身边，曾经失去的，都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深秋伴随着圣诞节的来临结束，似乎每个童话故事都会提到的一个情节，每个圣诞节的来临，就会带来每年的第一场雪，今年也同样不例外。楚婧艰难的从被窝里探出头时，Lucy已经整理好了自己准备出门。“小婧，我要去机场接Matt了，你快点起来收拾，要是等会儿被他看见你衣衫不整就别怪我了！”
　　楚婧用被子把头蒙住，叹了一口气，一个翻身裹着被子跑进卫生间。和秦覃在一起半年了，了解了很多关于他的故事，他的家庭，但是我还是始终不敢告诉他关于我的故事。不敢告诉他，我为什么来到这座城市的，为什么会堕落成那样的故事。
　　街道两旁的商店橱窗上已经装饰好了圣诞的气氛，Lucy坐在计程车上期待着许久不见的Matt的模样，但又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握在手中的手机屏幕突地一亮，犹豫着回不回信息，她自己深知背叛者的可恶，可是...Lucy犹豫许久还是回复了信息。
　　楚婧在经过许久的心里挣扎之后艰难的起床，圣诞在国外是一个新的开始，无论平安夜之前发生过什么，圣诞的钟声一敲响，一切都会是全新的。对于此时的楚婧，似乎这个圣诞会变得更有意义。之前为了打发时间秦覃给楚婧报过一个美食班，一般提起学习什么新东西她都学的特别快，所以西餐和甜点没用几个月就学会了。这个圣诞节也是个巧合，为了认识Lucy的男友Matt，楚婧打算下厨做一做西餐。
　　秦覃的视频会议一结束，就带着让助理提前买好的食材去到楚婧和Lucy的公寓。门铃响的时候，楚婧才将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围着小围裙就去开门。秦覃一手抱着食材一手提着送她的圣诞礼物站在门口。楚婧接过他手中的食材，“要是这次不把Matt招待好的话，我有可能会被Lucy踢出公寓。”
　　秦覃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瞎话，要是Lucy敢动她，他就把自己名字倒着念。“她倒是敢，再说，你被踢出门不是还有我嘛。”
　　楚婧自顾自的抱着食材进厨房，“那真是谢谢您了。”
　　秦覃脱下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走进厨房里看着她忙的不亦乐乎，不禁笑了笑，“给你报个美食班，你却学会了西餐，中餐呢？鲁、川、粤、闽、苏、浙、湘、徽呢？”
　　楚婧一边伴着沙拉一边说道，“你想吃中餐的话就得再等几个月。毕竟中国美食，博大精深啊。”她顿了顿，转头对他一脸严肃，“要是想吃泡面的话，现在就可以做给你。”
　　他笑了笑，挽起袖子，“要我帮忙吗？”
　　楚婧让他在一边看着火候，时而翻一翻锅里的烤肉，时而看一看烤箱里的小蛋糕。她忙着将前菜摆盘上桌。掐好时间完成了所有的东西，餐后甜点选了比较简单的奶油小蛋糕。
　　秦覃撑在桌子上看着楚婧挤奶油小花，然后撒上椰粉和颗粒大的彩色糖果。她认真做一件事时就会把眉毛皱成一堆，嘴巴也会往上噘。他抬手想抚开她的眉毛，却害得楚婧最后一个蛋糕的奶油挤多了，影响了整个美观。楚婧放下手中的奶油袋子，面无表情的看着罪魁祸首。秦覃移开视线打算逃离犯罪现场，却被她一把抓住，“你得给我解决了！”
　　秦覃无奈地认命，用勺子刮掉奶油，“这样。”
　　“你浪费了奶油。”
　　秦覃将洗手槽里的奶油冲干净，“你看。”
　　“你浪费了奶油。”
　　秦覃无言，楚婧继续道，“你浪费了奶油。”他一把揽过她的腰，堵住她的嘴，楚婧张嘴想要继续说却给了他可乘之机，舌头灵巧的滑入她的口腔内，她在他口中尝到他刚刚偷吃的奶油的甜味。
　　“I’m sorry....”
　　秦覃立刻收了动作，看到Lucy拉着她的男友站在门口，不禁尴尬的笑了笑。楚婧端着主菜从他身边走过时踢了他一脚，低声道，“叫你偷吃。”他立刻跟着她入席。
　　席间有说有笑，Matt特别开放，性格也很开朗，说着他在美国的趣事，说着他和Lucy的恋爱故事。楚婧听着十分羡慕，特别是这样的跨洋恋爱，能够维持下来，实属不易。原来爱情没有距离远不远，没有所谓的隔阂，没有所谓的沟通障碍，没有无话可说。一切都是两个人相遇，怦然心动，许诺永生，相伴永生。
　　晚餐后，Matt还是决定去住酒店，Lucy去送他，结果送到最后直接和他一起去住了酒店。秦覃帮忙收拾了碗筷后，偷闲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里极力搞笑的综艺节目。当楚婧收拾好一切后，发现他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关掉电视，从卧室里抱了一床棉被给他盖在身上。这个时候楚婧才发现秦覃有外国人深邃的眼眶，高高的额头和鼻梁。这样的睡颜更是令人安心，和他在一起这么长一段时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秦覃这么好看。可能是因为自己曾经眼里只有那一个人，所以才看不见身边的其他人吧。她突地笑了笑，耳边的鬓发落到前面发尾扫在秦覃的脸上。秦覃不安的翻了个身从梦中醒来，他揉了揉额头，看了看腕表，“已经这么晚了，我还是回去吧。”他说着打算起身离开。
　　楚婧收了收被子，“既然醒来就回屋睡吧。”说罢，抱起被子走进卧室。
　　秦覃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起身走进卧室。她翻翻找找才摸出一套男士睡衣，“上次商场打折买一送一，我买了一套女士的，人家送了一套男士的，本来想什么时候给你的，现在正好。”
　　他接过衣物，特意买的就直说嘛，还玩这一套，真拿她没办法。楚婧走进浴室洗漱，当她出来后，秦覃已经换好了睡衣，左看右看总觉得怪怪的，她捂着嘴偷笑，看来海绵宝宝挺适合他的。
　　“为什么你的是Holle Kitty，我的却是海绵宝宝。”
　　楚婧无奈的摊着手道，“没办法，人家送的呀。难道你喜欢Holle Kitty，我可以给你换。”
　　秦覃一副不想再说话的表情，楚婧走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脸，“真像个小孩子。”
　　他将她一把抱起放在床上，“我可你比大，到底谁是孩子。”说罢，吻上她的双唇，轻松的进入她的口腔，她的口里还有刚刚漱口水的薄荷香，在这一刻，演变成欲望。
　　楚婧勾住他的脖子，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一般，欲望高涨。
　　秦覃的温柔让她欲罢不能，如初尝禁果的羞涩，脸上泛起红晕，他的低喘在她耳边响起，她一直很喜欢他略带磁性的声音，如今更是如此。她咬着下唇不喜欢将她的欲望叫出来，秦覃亲吻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诱惑道，“我喜欢你叫出来。”
　　楚婧挑了挑眉，笑的妩媚，“所以你更喜欢苍小姐？”
　　秦覃一愣，楚婧见他停了动作，撑起上半身主动吻上他的薄唇，“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别停下来。”
　　秦覃只听到最后四个字就已经笑眼如初了，他不需要情话，只要这四个字就明白了。楚婧，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不去追究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堕落，只要你现在就在我身边就好，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都可以不过问，不理睬。
　　清晨，习惯了早起的楚婧在初阳爬上窗台时就起了床，简单洗漱后，就去厨房烤吐司，温了牛奶，煎好了鸡蛋和热狗。秦覃翻身觉得身旁空空的，睁开眼发现卧室里空无一人，他翻身下床，拉开卧室门就看见她随意地扎着头发站在厨房里忙着做早餐。
　　秦覃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楚婧翻了翻锅里的烤肠，“习惯了早起。”她侧过脸吻在他的脸颊上，“快去洗漱了来吃早餐。”
　　他‘嗯’了一声，松开她去浴室里洗漱。楚婧将早餐转盘，摆上桌。
　　秦覃经常对她说我爱你，或咬着她的耳垂，或深情地对视，他从来对这句话都是严肃的，可是从他们认识到现在，自己竟什么话都没有回给他过，什么情话都没有对他说过。
　　吃过早饭，秦覃才记起自己昨天晚上带来的礼物还没有给她看。楚婧打开礼盒，里面是一件红色的大衣，看上去就觉得应该价值不菲，但又有一些眼熟。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不久前陪Lucy逛街时看中的一款香奈儿大衣，明明自己根本没有跟他提过这个事情，他却总是有办法知道自己的想法，自己想要的东西。
　　“助理说前一段时间看见你和Lucy在逛街时一直看着橱窗里的这款大衣，我觉得你应该是喜欢的，就叫人订了一件。怎么样，合你的心意吗？”
　　楚婧也不知道怎么说，“你这个习惯真是不太好，要是哪一天我对咱们国家的航空母舰多看了几眼，你是不是也会给我弄一舰回来？”她将大衣重新放回盒子里，“你还得存钱娶媳妇呢。”
　　秦覃笑着揽过她的腰，“媳妇不是已经在这儿了吗。”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枚钻戒套在她的中指上，“这枚一生只能买一次的钻戒都给你了。所以，我这个人以后都是你的了，不允许退货。”
　　楚婧看了看手上的鸽子蛋，女人啊，要的完美爱情，完美情人，完美钻戒，那些我曾经只在书本上看过的生活，眼下我正过着这样的生活，过着所有女人都羡慕嫉妒的生活。她蜷着身子躲在他的怀里，看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
　　窗外下着昨夜没有下完的第一场雪，这个城市的第一场雪，楚婧这一生见的第一场雪，以前的人们总喜欢说，头一年下了大雪，第二年会是一个吉祥的好兆头。

☆、第六章

　　第六章：鸳鸯暖卧沙浦，鸂鶒闲飞橘林
　　圣诞节的气氛还没有褪去，元旦的钟声又要来临了，秦覃提前给公司放了个小假，也不回自己的别墅，整天腻在楚婧的合租房里。Lucy趁着这个假赶忙回了老家去看看父母。
　　楚婧站在磅秤上看着数字一路上升，心中一惊，怎么都长得这么胖了。自从跟秦覃在一起后吃的越来越好，运动的越来越少，不长胖才怪呢。挽起袖子把Lucy的瑜伽垫拖到客厅里，学着Lucy有模有样的练着瑜伽。
　　“怎么突然喜欢起这种东西了？”秦覃嘴里啃着苹果坐在沙发上看她努力下腰的动作。
　　“都已经上三位数了。”
　　“胸围吗？”
　　楚婧抛过去一个白眼，“你见过谁胸围上三位数的啊？！”
　　“36D不算三位数吗？”
　　楚婧换了个姿势，吃力道，“小伙子阅人无数啊。”
　　秦覃坐直了身子，一板一眼的说道，“你不就是吗。”
　　“流氓。”她终于定好了神，单腿站立的拉伸自己的经络。
　　秦覃笑了笑，不打算接话，拿起沙发上的平板电脑递给她看。“今年新年去澳洲吧。我想带你去见见我家人。”
　　楚婧看了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接过他递过来的平板，上面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和两个小孩子站在一栋独立别墅前的照片。“这是你家人？”
　　“我姐姐，我父母早年飞机失事过世了，家里就只有我姐姐和我。”
　　她愣了愣，没有父母，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止她自己一个人没有父母。照片的女子端庄优雅，像是以前的大家闺秀，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气质。“你想带我回去看的话，我就去。”
　　秦覃起身打算去卧室拿手机让秘书订机票，一眼正好瞥见她刚刚称过的磅秤上，上面显示着51公斤。这个女人也真是的，一百零二斤就嚷嚷着要减肥，那中年发体了怎么办。
　　当飞机落在堪培拉国际机场时，竟然有一种突然的紧张，她该如何介绍自己，如何跟他的家人讲和他的相遇。楚婧被秦覃一路十指紧扣，他轻声说，“一会儿你跟着我叫人就好了，你别太紧张，我姐姐很好相处的。”
　　楚婧给了他一个放心的微笑，但心中却比刚才更紧张了几分。刚走出安检口，就看见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与一位绅士手牵手望着安检口。秦覃很自然的走上前与女人拥抱，楚婧还没走上前就被迎面跑来的两个小男孩抱住，绅士走上前，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说道，“你一定是秦覃的女朋友吧，很高兴见到你，我是小秦的姐夫，Macaulay。”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硬生生的说道，“姐夫好。”
　　Macaulay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个小男孩立刻叽叽喳喳的说着英语让楚婧有些听不过来。秦覃拿出礼物对他们道，“Hey boys，who want to toys？”
　　男生们听到玩具便松开手跑向秦覃，她这次松了一口气。
　　女人的目光打量着她，缓缓开口，“楚婧小姐，是挺标致的。”
　　她的语气让楚婧有些不舒服，但仍是笑着打招呼，“秦姐。”
　　“叫我Ama就可以了。”女人挽过秦覃直接拉走，楚婧有些尴尬的愣在原地，Macaulay招呼着她一起走，倒是两个小男孩一人一边拉着她的手，领着她走出机场大厅。
　　一路上，Macaulay开着车没有说话，小男生们拆开包装玩着小车，秦覃给她介绍着一路的风景。秦瑾突地开口，“楚小姐今年多大了？”
　　“十九岁。”
　　“这么小，没有念书吗？”
　　楚婧尴尬的笑了笑，“辍学了。”
　　“你这么小就出来，你爸妈不管你吗？”
　　“他们去世了。”
　　女人没有再说话，倒是Macaulay开口道歉，“真抱歉，我们不知道...”
　　“没关系，大家都会问。”她无奈地笑着，秦覃拉过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秦覃姐姐的家是远离城市的乡村，有广阔的原地，别墅和秦覃那张照片上一模一样，最重要的是，他们家里有五个孩子。楚婧觉得这一切就像小时候读的童话故事书里的城堡一样，中世纪的欧洲建筑风格，带有一点哥特式的宗教色彩。
　　秦覃一进屋就拉着楚婧往他的房间里走，秦瑾却突然开口，“楚小姐，我们这儿房间还是够的。”边说边示意让女佣带着她的行李上楼，楚婧礼貌的谢过便跟了上去。
　　“秦瑾，你什么意思？”秦覃看着楚婧上楼进屋后才发作，明明自己的姐姐一向是有教养有内涵的女人，从来不会乱发脾气，更不会像这样去为难谁。
　　Macaulay让小孩子们去一边玩，“Ama，我能理解你这样做是为了秦覃好，但是不应该这样去中伤她。”
　　秦瑾不慌不忙的坐在沙发上，“你们俩的事，你真当我不知道吗。你在外面怎么玩是你的事，但你现在带回家里来，难道你是想和她结婚吗？”
　　“为什么不可以。”他顿了顿，“我此生非她不娶。”
　　澳大利亚午后的阳光撒进窗台，秦瑾的脸上印着斑斑光点，“你明知道她不爱你。”
　　秦覃不想说什么，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里。有一些事情，不需要外人来开导，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现在自己还不想承认，或者说还没有找到承认的借口。
　　是夜，秦瑾仍出于尽一份地主之谊在别墅后面的草地上开了一个小型的烤肉聚会。孩子们在一旁又唱又跳，秦覃深受三个侄女的喜欢，总是拉着他跳舞。楚婧被秦瑾叫着中途离开，说是让她陪着自己散散心。
　　“自从我父母飞机失事之后，身边的所谓的亲人一个一个的离开，带着利益离开。所以很难相信一个人的一面之词。”秦瑾理了理披肩，“我承认在你来之前，我就调查过你的事情。说你自甘堕落一点都不夸张，但是我很好奇，为什么。就因为父母突然过世吗？”
　　楚婧抿了抿双唇，“我父母是我害死的。我也想过去追随他们，可是我不敢去，无论是他们生前还是死后，我都不敢见他们。”
　　秦瑾无言以对，也不太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因为高中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不该自己喜欢的人，所以被勒令退学，母亲拉着我去学校找校长道歉，可是我没有去，也没有回家，连着几天都是。再见到母亲时，她已经躺在病床上了。”楚婧说着，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样，可是明明才只过去一年而已。
　　母亲被检查出来是胃癌晚期，已经没有存活的可能了。父亲在得知后，决定开车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也顺便带我离开。我从来没有想过再见到父亲时是警察带着我去认领遗物。听现场司机说，父亲在高速公路上超速行驶，在大雾天气下与前面的大型货车追了尾，原本车祸并没有很严重，可是货车上拉的全是钢筋，钢筋穿过前面的挡风玻璃插进父亲的头部，当场死亡。警察给我看现场的照片时，我能清楚的看到父亲的白色脑浆，一瞬间的胃酸翻涌而上，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见父亲最后一面。
　　医院的母亲随着父亲的去世病情开始恶化，我还没来得及走出父亲去世的阴影，母亲也跟着父亲走了。我听见刺耳的生命线的声音，听见自己悲痛欲绝的哭喊声，听见医院里护士们低头呢喃的声音。从此以后，将只剩我一人苟活。
　　“我在想，要是我没有逃离，没有被学校开除，没有喜欢上那个不该喜欢的人的话，是不是父母也不会那样悲惨的死去。”楚婧的平静让秦瑾这个听故事的人都觉得可怕，自己仅仅只是得知父母离世时就崩溃了，而眼前这个女孩子却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在自己面前。
　　楚婧看着秦瑾不禁一笑，“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职业。”她深吸了一口气，“哪个不想轻轻松松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呢。若是命运不跟我开这种玩笑，我肯定会选择朝九晚五，而不是选择酒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被迫的吗？”
　　“我在来到那座城市后换了不少工作，杂货店的小伙计，餐厅的洗碗工，理发店的学徒，可是每次做不了多久就会被别人讥讽成花瓶，或者是老板娘找任何借口开除我。我以为我能重新开始生活的第三个月，回家的晚上，我被一群醉酒的男人轮奸了。”
　　秦瑾不再有任何疑问，只是将身上的披肩默默的披在楚婧的肩上，转身回到篝火旁。楚婧突然有些热泪盈眶，自己之所以会对秦瑾说这些故事并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觉得她和自己很像，但是她却是更好的自己，不自暴自弃的那个自己。像是和走失了多年的影子姐姐相遇一样，像是找到了一样经历的亲人一样。
　　接下来的这几天，秦瑾对她有了很大的改变，处处显示出尊重和热情。回国的这天，秦瑾送了她一对素玉镯子，“秦覃以后就拜托你了。弟妹。”
　　连秦覃都是一愣，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姐姐会这么快就接受楚婧。但是明明那天她才跟自己说过那些话，自己和楚婧相处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说是亲近却又没有那么亲近，说是情侣却在某一些方面不像是情侣。就像是他发现这么长一段时间，楚婧从来没有对他发过脾气，也没有像他以前的女朋友一样，整天在意他是不是在外面对其他女人好，到底是因为不在意还是脾气好。
　　自从和秦覃回国之后，他就很少来见自己，想起离开澳大利亚的时候秦瑾叫的她那一声弟妹，就想起秦覃似乎从来没有谈过他们的未来，一次都没有。但是想想也是，原本一开始秦覃就只是说要养她而已，又没有说要给她一个未来。她正想着，手机屏幕‘叮’的亮了起来。秦覃发来信息说，今晚有应酬不能陪她吃饭了。她收了手机，打算和Lucy晚上出去吃点简单的。
　　深夜，好不容易睡着的楚婧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披着外套去开门。门刚一拉开，秦覃就倒在了她身上，浑身的酒气让她有些厌烦，但还是扶着他回了自己的卧室。
　　秦覃躺在床上，双眼迷离，拉过楚婧，“顾之秦，现在能讲讲那个人的故事了吗。”
　　“你不会想听的。”
　　“不，我想知道，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故事。小婧，说给我听吧，我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资格娶你。”
　　楚婧皱了皱眉，转身出门。我能讲述自己的悲惨经历，却还是讲不出口关于和顾之秦的故事，仿佛一个魔咒，说出来就会难以自拔。那些不能细说的故事，不过简单的一句话。我喜欢了一个人，以为他也如我喜欢他一般喜欢我，结果却是我一个人在爱情的舞台上唱了一场独角戏罢了。
　　秦覃最后还是没有听到关于顾之秦这个男人的故事，但是从那之后，他也再也没有问过。他知道楚婧放不下，他也知道不可能要一个人在短短一年里就忘记一个深爱多年的人，他不强求楚婧，人生还很漫长，一切他都可以等。
　　春节跟着情人节的脚步一同到来，秦覃订了一车的玫瑰花送给楚婧。Lucy因为加班能够有三倍奖金的缘故没有回家过年，所以当她看见楚婧收了一车的玫瑰仍旧不为所动的时候实在是不想再吃狗粮，选择将楚婧连人带行李的丢回了秦覃家。
　　大年三十的这个夜里，楚婧窝在秦覃家的沙发上看着春晚等着凌晨的倒数，不由的心满意足。秦覃信誓旦旦的说要在凌晨倒数的时候带着她出去放烟花，却还在春晚表演歌舞的时候就睡着了。
　　楚婧也没办法，为了陪自己过春节，今天下午才从国外飞回来，也不知道他的工作是不是真的完
　　成了回来的。电视里的倒数合着窗外的烟花进入新年，楚婧起身跑到窗台上看烟花，手中的手机屏突地亮了一下，她点开信息，简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发件人竟是她万万想不到的顾之秦。
　　人人都说，新的一年应该有新的开始。既然要过新的生活，要新的开始，那么曾经的那些纠缠不清的人，都应该让他留在过去，留在回忆里。楚婧紧紧按着那条信息，直到屏幕上跳出一个窗口，是否删除这条信息，楚婧愣了愣，点了确定。
　　忘记一个人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纵然其中有些难过，但你始终得向前看，你始终得生活，所以还是要在回忆和现实中做出选择。选择忘记才能开始忘记。顾之秦，我愿多年后我能云淡风轻的提起你的名字，向其他人讲述你我的故事。顾之秦，我愿一切都能放过我们彼此，我不再带着对父母的内疚生活。
　　我会和一个深爱我的人好好生活，共度余生，希望你也是。

☆、第七章

　　第七章：愿得西山无树木，免教人作泪悬悬
　　开春后的日子过的飞快，Lucy忙着公司的大小事，自从留下来加班后她就被上司器重，有点要升职的意思。秦覃为了公司的一个项目飞了伦敦出差三个月，楚婧就这样闲了下来，许久没有联系的柳倩告诉她，她打算不做了，酒吧的老大还完了债款，也看透了红尘，不打算再开酒吧，柳倩说她打算把老大的酒吧盘下来，但是自己的存款不够，楚婧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拿出自己的存款当做是融资，和柳倩一起盘下了老大的酒吧，名字和装修都没有改，除了里面的规矩。柳倩不再收陪酒的人，除了驻唱的，再也不增加任何娱乐项目，这个酒吧变成了清吧。楚婧喜欢这样的格调，于是时不时的就带着Lucy在周末的时候来到柳倩的酒吧喝几杯小酒听听民谣，放松放松。
　　秦覃从伦敦回来后一直愁眉苦脸，好像是在伦敦的策划案没有通过，现在公司上下都在加班重新改。他几乎都是很晚才回来，睡不了多久又会被秘书叫走。楚婧很为难，毕竟和Lucy合租的公寓远没有他自己的别墅离公司近。所以她不太想他每晚还开车到这边休息，于是收拾了一些东西回到了他的别墅里，按照他的习惯给他准备宵夜，早上早起给他做早餐。
　　五月的劳动节终于要来临，忙完了公司的事情的秦覃终于抽出了空闲的时间好好安排假期了。楚婧却想带他去见两个人。
　　当飞机平稳的落在成都双流机场时，秦覃才明白了一些她要带自己去见的是谁。记得刚和楚婧在一起的时候看到她的一张请柬上面写的酒店就在成都，而且似乎那对夫妇对她来讲，意义非凡。
　　楚婧拉着秦覃站在邹梅和吕煜面前，“这就是我男朋友，秦覃。”她转脸对秦覃说，“这是我的家人，邹梅是我发小，吕煜老师是我的恩师。”
　　“所以这两位....”秦覃看着这两人十指相扣不知道到底该如何称呼。
　　“就是一年前你看到的喜帖我没时间去的，然后你替我送了礼的。”
　　秦覃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邹梅招呼着两人先上车再聊。邹梅倒是觉得这个人比顾之秦靠谱的多，而且又比顾之秦年轻，又比顾之秦有钱。这样的高富帅才配和楚婧在一起嘛。
　　但吕煜却觉得楚婧在看他的眼神中没有多少爱慕的感情，连宠溺都没有，而且秦覃固然优雅稳重，却没有顾之秦成熟。以他的审美观来看，秦覃也并没有顾之秦那样讨女孩子喜欢。但无可置疑的是，秦覃比他想象中的更爱楚婧。
　　邹梅一路上给秦覃介绍成都的景点和文化，无不表现出东道主的热情。吕煜话少，但楚婧看得出来他对秦覃还是有些‘不满’。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很出名的火锅店，许是劳动节的原因，餐厅的位置几乎爆满，还好吕煜是老顾客，老板专门为他留了一个包间。
　　“不知道秦先生能不能吃辣？”邹梅一边给他调着油碗一边问。
　　秦覃愣了愣，“还好吧。”
　　楚婧在一旁替他解围道，“他吃不了太辛辣的，你多给他加点醋，等会儿解一解火锅里的辣味。”顿了顿又道，“小梅，我多要一点香菜。”
　　“你使唤我们家小梅使唤的倒是很顺口啊。”吕煜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楚婧哑言，她倒是很少见吕煜护过谁，想了半天才酸了他一句，“吕老师你这是偏私啊。”
　　她这句话不禁让吕煜想起几年前和顾之秦一起出差时，顾之秦在听教授讲座时一直发着短信，时而傻笑，时而皱眉，他当时坐在他旁边，一偏头就能看到他发的内容与收件人。讲座结束时，他开玩笑问他，“这不是你最敬佩的教授吗，怎么却一直低头发信息。”顾之秦一本正经道，“遇到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一直跟我聊天，没办法。”他佯装苦恼，心里却乐开了花，顾之秦已经能想象的到楚婧气的跳脚的表情了。吕煜不禁打趣道，“你这是偏私啊。”
　　他回过神时，楚婧已经在帮秦覃系围裙了，两人时不时的低头私语在旁人看来一定是热恋中的情侣，但他知道楚婧在爱一个人时，是与现在不同的状态。他帮邹梅穿好围裙，四个人围坐在方桌边吃着热腾腾的火锅，时不时的聊聊天，开开玩笑，像是许久未见的家人，这样的时刻对于楚婧来说已经满足了。
　　聚餐结束后，吕煜将两人送去订好的酒店里，回家的路上，邹梅又提起了楚婧这个男朋友，“你觉得秦覃这个人怎么样？”
　　吕煜开着车，随口敷衍道，“挺好的。”
　　“我觉得秦覃很配小婧，长得又帅又年轻又有钱，最重要的是对小婧好。你没看到他看小婧那眼神有多宠溺啊。比起那顾之秦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呢。”邹梅顿了顿，见他不说话，又接着道，“当初小婧被顾之秦害的多惨啊，现在再看看，她也总算是遇到贵人了，真希望顾之秦这种人渣远离我们家小婧。你说呢，吕老师？”
　　吕煜知道邹梅叫他老师的时候要么是撒娇要么是严肃，在红绿灯前停下转脸宠溺的一笑，“夫人说的极是。”但是他是知道的，顾之秦对楚婧的感情。作为楚婧的恩师，他自己当然是希望小婧能远离顾之秦这个不现实的人，但作为楚婧与顾之秦的挚友，他则希望他们终能冲破阻碍修成正果。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明白顾之秦的为人了。
　　秦覃回到酒店后脸色就不太好，楚婧照顾了他早点上床休息后，出门找药店给他买些药。
　　五月的锦官城夜里已经残留了白天的炽热，加上她着急秦覃的病情，所以心情十分浮躁。在药店里还好死不死的碰到了熟人，只能说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宋瑢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一脸蔑视的看着她，“真是冤家路窄。”
　　楚婧佯装不认识她，着急的说了说秦覃的病情，药剂师很快到柜台配好了药。宋瑢对她的不理睬更来气，“被有钱人包养了就目中无人了？□□从良了就想立贞节牌坊了？！”
　　“我很好奇方晏是怎么说服自己和你在一起的，追他的女孩多的是，随便找一个就能甩你几条街。显而易见，你很有些手段啊。”
　　说罢，药剂师配了药给她，楚婧付了钱打算转身离开时又回头面对她，“即使我是个□□也有人愿意花钱包养我，而你呢，连□□都不如的女人。”
　　楚婧在回酒店的路上突然很难过，她从来没有中伤过宋瑢，就连当初得知了是她举报的自己，自己也没有和她发生过正面冲突。在以前，自己怕她，怕的气势与语气，可是刚刚真的有一种想上前撕烂她的嘴的冲动。如果不是她，这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突然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回到酒店，想要快点回到秦覃身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男子，那男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念叨着，好久不见。阿婧。
　　当她回到酒店房间时，秦覃已经熟睡。她按照医生说的剂量帮他兑好了冲剂，走到床边温柔的叫醒他，秦覃迷迷糊糊地从她手里接过药丸和冲剂水，一口吞下，大口大口地喝干了冲剂水，然后又倒下继续睡觉。
　　楚婧抱着酒店的备用被子挪到沙发上睡，担心自己半夜和他抢被子怕他感冒什么的。在沙发上辗转反侧，梦里迷迷糊糊地看见自己生病时，父亲在床边换着床头柜上的白玫瑰，母亲在厨房里熬着刺鼻的中药，听见他们站在我床边对我说，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
　　她猛地惊醒，天已经亮透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时间不多了？什么是时间不多了。她扶着额努力想了想，未果，还是掀开被子打算看看秦覃起来没有。推开卧室的隔断门，他都已经换好衣服打算叫早餐服务了。“我昨晚上梦见你喂我吃药了。”
　　她突然笑了笑，“笨蛋。”说罢走进浴室打算冲个澡，昨夜身上残留了一身的火锅味，一身都是油腻腻的。
　　当她再从浴室里走出来时，秦覃点的早餐已经送到。楚婧坐在餐桌边，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规划着今天的行程，“小梅推荐过一定要去宽窄巷子和锦里，你知道怎么去吧？我在网上查了查公交方案。”
　　“我们可以开车去。”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车钥匙放在餐桌上。
　　楚婧笑了笑，她自然是知道秦覃总能给她一个惊喜。
　　成都的交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堵，在立交桥上远远看去，就像过年下饺子一样，满满的不留一点空隙。原本计划着去宽窄巷子坐着喝一碗盖碗茶，但照这样堵下去，别说茶叶了，连茶渣子都不剩了。途中邹梅打来电话询问玩的怎么样，楚婧尴尬了半晌才说了事情。邹梅笑着说他们傻，吕煜接过电话告诉秦覃这附近有一个大型的停车场，让他先去停车，然后走几步路就是地铁站，坐上地铁二号线到达人民公园站，出站二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宽窄巷子。
　　结果，楚婧还是领着秦覃去坐了地铁，几经辗转后终于到了宽窄巷子。许是过节的原因，来旅游的人格外的多。没走几步，楚婧就发现每个人头上都有一颗豆芽或者是一根小草，好奇促使她走到小贩身边买了一朵花和一根草。她将花戴在秦覃头上，看上去竟十分和谐，还强拉着他一起拍照纪念。
　　宽窄巷子里的大碗茶店门口坐了许多老头老太太们，打着长牌聊着天，让原本就很拥挤的道路变得更窄了。楚婧终于找到了一处好位置，要了两杯盖碗茶享受这个午后的日光。但无奈这成都的日头太大，没坐多久就换到了室内。这座城市浓厚的历史韵味扑面而来，比这盖碗茶的茶香还沁人心脾。
　　没过多久，秦覃就坐不下去了，嚷嚷着要吃饱了再陪她晒太阳。宽窄巷子里有几家老牌的川菜馆，听着服务员推荐的几道特色菜，也不管是辛辣还是什么味儿的，直接招手让她往桌子上端。秦覃像是真的饿了，连水煮肉片都不管他的辛辣直接合着干饭吃。
　　楚婧没多少胃口，看着他吃饭的样子，很少有见过他这样狼吞虎咽的样子。
　　秦覃咽下嘴里的水煮肉片问道，“怎么了？”
　　她摇摇头，“很少见你吃的这样急。”
　　他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昨天半夜起来吐了，胃里一点东西都没有，所以吃的样子可能就.....”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的你更真实。”
　　秦覃笑了笑，给她夹了一块肉，“你才要多吃点，看你瘦的，要不是胸前还有二两肉的话，我早就始乱终弃了。”
　　楚婧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临走结账时，秦覃瞥见街对面站着一个男子，他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楚婧。但她却是背对着他没有看见，当他抬眼再看向街对面时，男子已经不见了。秦覃心中狐疑，那个男子或许就是顾之秦吧，有一种直觉那个人就是小婧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怎么了？”楚婧下了两步石梯后发现他还站在台阶上发愣。
　　秦覃没说什么，大步走到她身边，却又执拗的拉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他想，如果那个人真是顾之秦的话，是想回头再找小婧吗，他是绝对不会把小婧让给他的。
　　楚婧不太明白他一脸严肃的表情是为了什么，五一长假很快就结束了。按照她的心思，带他来四川见邹梅和吕煜已经是相当于准备与他一起生活了，但秦覃自从回来后就一直板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Lucy旁敲侧击的帮楚婧问过两次，秦覃都说没事。
　　Lucy觉得这两个人肯定是在闹别扭，索性在周末拉着她去逛街购物。秦覃反省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在见到顾之秦后，心情就这么不好，而且顾之秦并没有做什么事情，甚至没有出现在楚婧面前。
　　觉得这几天自己做得有些过分，所以订了一套浪漫的烛光晚餐，在家里等她回来。
　　挂墙的时针指向十点，秦覃终于不耐烦的将电话拨过去，半晌，无人接听。他无奈的放下电话，吹灭了蜡烛，打算上楼睡觉。路过她的房间，拉开门看了看，一眼就瞥见她扔在床上的手机，估计是走的太匆忙忘了带上吧。他走到床边，弯腰拿起手机，脚下不小心踢中了一个铁盒子。难道她又乱丢了什么东西吗。他捞起铁盒子，外表看上去很精致，一丝灰尘都没有。感觉像是她经常拿出来看。好奇心迫使他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信，每一封信的固定开头是：顾之秦，我爱你。时间是她上学的时间，几乎每一天都会写。她把她生命中发生的事，她父亲离家后她与她母亲相依为命的事，她认识方晏也很欣赏他的为人的事，桩桩件件，全在这一封封信中，像日记一样，平淡的毫无波澜，所以她对爱情就是这样吗。她想要平平淡淡的爱情，能够如一杯凉白开的爱情，廉价却独一无二的生活必需品。
　　秦覃翻完最后一封信，以及被她压在盒子最底下的顾之秦的回信。
　　‘你应该拥有一个更漂亮的人生。’
　　没有落款，笔锋坚毅，像是深思熟虑后才做下的决定。所以顾之秦从来没有爱过她吗，那前几天跟踪她的人又是谁。
　　他像是明白了，楚婧之所以放不下顾之秦，是因为从未得到过，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心中竟有一股莫名的怒火。
　　楼下响起开门声，楚婧拿着手包步子有些踉跄，身上有很大的一股酒味，秦覃三两步走下楼，“去哪儿了？”一开口的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冷漠。
　　她走到餐桌前，也不顾形象的用手抹了一小块奶油吃进嘴里，“Lucy带我出去散心，多喝了两杯。”她这才瞥见秦覃手中自己写的信。“翻那些成年旧事出来干嘛。”说着，三两步走上前抢过他手中的信，转身走到壁炉前一把丢进去，“秦覃，娶我吧。”
　　秦覃看着壁炉中跳跃的纸花，什么也没说，这不是玩笑，也不需要开玩笑。

☆、第八章

　　第八章：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以前秦覃没有对爱情抱有任何认真的态度，直到遇见楚婧，对她说的每一句情话，每一句承诺，他都尽全力去完成。遇见楚婧之后，他才想过未来，想过结婚这件事，他仿佛明白楚婧就是他生命中的特别存在，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人，对楚婧，许下的承诺欠下的债。
　　所以他希望楚婧有一天能向自己对她那样对自己。
　　秦覃转身打算上楼，楚婧猛地跑过去抱住他，“你不是爱我吗，那就娶我吧。”
　　秦覃拉开她的手，“小婧，我爱你，但是你不能就仗着我爱你就这样中伤我。”
　　楚婧愣了愣，“你不就是在意顾之秦的事，翻出了我那些年写给他的东西不就是想问个清楚吗。现在我把信都烧了，行了吗？”
　　“所以你就只是烧给我看的吧。”
　　楚婧皱眉，半晌才冷笑道，“不可理喻。”
　　秦覃突然转身面对她，“那你说说，我和你在一起这么长一段时间你有真心实意的想要和我一起生活吗，在你心里有我一点位置吗。楚婧，你说你不愿说起那段故事我就一直等，你说你忘不了那个人我就陪你一起忘记。你在我身边索取的感情我从未后悔过，你把我当做忘记顾之秦的替身我也什么都没有说过。我为你做了这么多，让你能够心安理得，不就是因为我爱你吗。”
　　楚婧愣住了，就连秦覃自己也被自己说的这番话吓楞住了。是啊，爱情里面不就是付出的多的一方就输的越惨吗。楚婧又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想要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秦覃仍旧转身上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被黑暗拥抱的城市，被城市吞没的自己，显得无比渺小。秦覃给了自己舒适的环境，给自己一个完美的情人，给自己一个温暖的家的模样。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给过他，连一句情话都没有对他说过。
　　翻开电话簿里面的联系人仅仅只有Lucy一个人，还好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朋友。Lucy带着楚婧回到租房里，“你和秦覃为什么吵架啊？”
　　“我有一个很长的故事想说给你听，你愿意慢慢听我讲吗？”楚婧觉得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自己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曾经的那段故事，所以她想把这件事给一个人说一说，不用憋在心里如此难受。
　　初升高的那个暑假，我父母离婚了。父亲跟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离开了那个家，母亲出人意料的没有发作任何脾气，也没有像琼瑶剧中演的那样终日以泪洗面。她似乎很坦然地接受了父亲的背叛，我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父亲抛弃妻子这种行为。
　　高中生活的到来终于让我的注意力转到了学业上，开学这天认识了宋瑢，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子。她好似一枚素玉，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心细，我喜欢这样心细如尘的女子。新班主任也让我眼前一亮，又年轻又帅气，他的名字像是三个最完美的字的组合体，顾之秦。
　　这些崭新的生活对我而言就像一个温暖的开始，我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Lucy看着楚婧一脸淡然的表情，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又像是近在昨日的故事，她这才记起楚婧不过才十九二十岁，这些事情就发生在几年前。要不是她说起她的年纪，她真的就以为是二十六七的经历过一些事情的成熟女人了。
　　“宋瑢有段时间特别喜欢拉着我往理科部跑，不论是走路还是坐姿都十分注意形象，像是恋爱了一样。”楚婧说着这个昔日旧友，不禁一笑。
　　后来我才发现宋瑢喜欢上的是理科第一，那个高冷又傲气的男孩子，方晏。宋瑢那时候每天乐此不疲的坐在理科部楼下的木椅上等着与方晏偶遇。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自然也会陪着她一起。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你会放下你的高傲身段，去迎合他的喜好，你会卸下你的伪装，去向他示弱想让他保护，你会忘掉自己的习惯，想与他生活在同一个频道里，就像你们在一起生活一样。
　　我很高兴宋瑢能遇见方晏，也真心希望他们最终能在一起。于是，我对爱情又开始充满希望，我想在高中三年里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我更想与那个人在未来步入婚姻的殿堂。
　　后来学校进行了快慢班分班制，我被分到了快班里，宋瑢依旧和我同班，顾之秦老师也依旧带着我们，只是没做班主任了。教语文的吕煜老师去教了慢班，巧的是我的发小邹梅就在吕煜老师班上。
　　我坚持每周交作文给吕煜老师批阅，也总能在吕煜老师办公室里碰见邹梅。
　　小梅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女生，我从未见她留过长发，她永远都是一头利落的短发，戴着六百度的眼镜，笑起来有浅浅的两个酒窝，十分俏皮可爱。
　　顾之秦老师对我这样偏科的学生十分执着，像我这种先天语言功能就缺乏的人对英语真的是一窍不通。他依旧不厌烦的非要给我补课，甚至是让我做他的科代表。
　　日子过得没有比那时更舒适的了，我的十六岁生日，邹梅带着吕煜老师的一幅书法来到我家里给我庆生，我很好奇她是如何做到的，毕竟吕煜老师平时连一个墨点子都不会赏给我。
　　宋瑢给我买了一个水晶球，会发光的那种，满足了我这颗粉色的少女心。
　　顾之秦老师给了我一套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英语试卷，我对这种送礼的人真的就是特别不想说什么多余的话了。
　　母亲像往年一样给我做了一桌子的美食，在睡觉前给我下了一碗长寿面。
　　第一个没有父亲陪伴的生日，我依旧过得很满足很充实，可是深夜时依旧会想起父亲做的油焖大虾，以及他认真为母亲剥虾的模样。
　　高一下学期刚开学不久邹梅就辍学了，我没来得及在学校里见她最后一面，吕煜老师也不太愿意提起她。可是明明年前大家都还好好的，为什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之秦为了更方便给我补课，干脆让我每天放学后去他的宿舍里，因为我经常在家里写英语试卷写到睡着，然后第二天卷子上就莫名其妙的多了很多睡着后画的圈圈，所以他干脆看着我写。
　　我不太好意思在他面前暴露本性，所以完全是瞪大了眼睛去做，但效果平平。
　　五一放长假，宋瑢约我和她一起去附近的一个旅游景区玩，她说她有亲戚在那边开农家乐。结果去了之后才发现，方晏和他同学们也在那里度假，于是我又变成了一个瓦数不太大的电灯泡。
　　他们约着去景区里的山涧玩，我顶着感冒被宋瑢强硬的拉着去。结果在一个池塘边失足掉了下去，原本会游泳的我被呛了两口水后脑袋都懵了，后来被谁救上来的我也不知道，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却躺在顾之秦宿舍的大床上。
　　后来宋瑢告诉我，我是被来度假的顾之秦救上来的，并且理所当然的做了一系列救护措施，其中也包括人工呼吸。
　　自从那次顾之秦英雄救美之后，我就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一边急着躲避顾之秦一边又听到关于邹梅的流言。有人说她说对吕煜老师告了白，被吕煜老师拒绝了，所以才辍学走了。我跑去问了吕煜老师，他开始不肯说，但在我的软磨硬泡之后，终于说了真相，邹梅的确是对他表白了，他也的确是拒绝了她。但邹梅离开不只是因为这个，还有她父母又生了个女儿，她得回去照顾她妹妹。我希望如吕煜老师说的那样，但愿她能走一条更好的路。
　　几经纠结后，我还是对顾之秦表白了。他说他有女朋友，让我别多想。于是我就努力学他的英语，为了避免再去他家补课，再不与他有多的相处时间，我每天从家到学校背单词背语法，每天硬逼着自己看美剧听英语广播。每次考试都有一点点提升，但我依旧无法轻易放下他。我把这种感觉写进作文里，吕煜老师让我别太在意顾之秦，也不要刻意去回避，自然的相处，这种错觉就会消失。宋瑢依旧忙着追方晏，也没空听我的苦水。顾之秦毫不在意我的感受，依旧和我走的很近，依旧开我玩笑。我无法避开他，只能继续用功。
　　Lucy突然打断她，“照你这样说，你其实当初是想远离他的，不想跟他有什么后续的是吗？”
　　楚婧苦笑，“如果当初能料到这样的结果，我会竭尽全力的逃离他。可是他总是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又给我一丝希望。”
　　再次讲起以前的事情都会有一些感触，可是对于顾之秦，以前是怎样的想法，现在依旧如此。
　　顾之秦喝的烂醉赖在人家饭店里不走，老板找了最近联系人，居然打到了我这。我只好大半夜的打车去接他。饭店老板看见我一愣说，我以为你是他女朋友呢，这号码存的还是天使宝宝，太容易让人误会了。我立刻反应过来说我是他妹妹，扶着醉的不醒人事的顾之秦打车回他宿舍。
　　他在出租车上抱着我莫名其妙的抱怨着，我也听不懂，司机大哥从后视镜里看着我们似笑非笑的摸样让我很是尴尬。好不容易把他送回家，替他脱了外套，洗了脚，累的趴在床边就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温了牛奶，烤了面包，给他留了张便条让他安心休息，今天早上没他的课，打算离开时他的手机又响了，小心翼翼的接起，那边传来女声说分手之类的话，语气决绝不留一丝的犹豫。我没敢开口说话，只等那边挂了电话后，又在便条上加了一句话‘你会遇见更好的’。
　　顾之秦分手后，在班上上课的情绪明显的失落了不少，我抽出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去陪他，收集各种段子讲给他听，甚至节约零花钱出来请他去吃饭。吕煜老师劝我别太用心，怕我会越陷越深，让我早点认清事实。但很快的，学校要派代表去省里参加英语辩论大赛，我自告奋勇地申请参加，在学校进了初赛后被选中代表学校去省里参加比赛，顾之秦被学校安排陪同。
　　比赛的当天晚上，我紧张的睡不着，听了几首英文歌也没找着语感。于是穿着睡衣去敲隔壁顾之秦的门，和他一起练习口语对话。我肥起胆子问他为什么和前女友分手。他说是因为那个女人认识了一个有钱的老板，跟人家在一起了。我问他为什么在手机里存的我的名字是天使宝宝，他说，因为我带给他幸运，让他经常在校会上受到表扬。
　　我很高兴能成为他的天使宝宝，所以决定给他也起个外号。那时候特别喜欢一首英文歌叫almost lover，又正好之前对他表白又被他拒绝，所以决定叫他almost lover，但只在私下这样叫他。
　　之后的比赛十分顺利，拿下了第二名的好成绩。顾之秦决定带着我多留一天，在省城里到处逛一逛，玩一玩。
　　夜晚回到酒店，我偷偷买了两瓶啤酒，说要和他一起庆祝，结果一瓶啤酒下肚，我就开始赖在床上说胡话了。他却是很认真的听着，我从父母离异讲到邹梅辍学，心里所有的苦水都说了出来。说着说着就抱着空酒杯睡着了，后来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发现他将我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知道从那以后，天使宝宝在他心中的分量更加重要了。
　　比赛结束回到学校之后我才得知了有关邹梅的消息，听说她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架，甚至还认识了一群社会青年。她变了穿着，变得十分前卫，摘了眼镜，露出了好看的脸蛋，还化了成熟的妆容，完全不像我认识的邹梅。
　　我再见她时，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她留着齐肩头发，她说她这一次要为了吕煜留出长发。我跟她讲了我和顾之秦的事，她说你这么优秀，顾之秦肯定会喜欢你的。
　　当我再见到方晏时，他却突然向我表白，我当然是一口拒绝了他，除开顾之秦这件事不说，对于宋瑢那么喜欢他就注定我不可能接受他。为了不让他误会，我刻意狠下心说了些难听的话回绝他。
　　我不太希望再和他多接触，就刻意回避他。
　　高三，学校校庆是我们参加的最后一次活动。我特意申请了上台表演的机会，在一个月里苦学了一曲古风的舞蹈，学校负责人觉得这个想法新颖，让我跳最后一个压轴。
　　《凤求凰》是一首求爱的情诗，我将这来用作对顾之秦最后的表白。这是一种强烈的占有欲，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可以陪他共度余生。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可是我没能等来他的回复，却被宋瑢告发，说我在追他，向他表白过。校长很是愤怒，让我先回家休学。
　　我怕母亲知道这件事，连夜去找顾之秦想让他帮忙，他却说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在家里提心吊胆的不敢告诉母亲实情，然而家里的诅咒电话越大越多，一开始我接到也就忍了，母亲却接到了，才知道了实情。
　　她拉着我去学校，找校长理论，校长却递过来一张勒令退学的单子。母亲也不顾形象，当着校长的面甩了我一耳光。我觉得很没面子，推开她跑出了学校。在外面流浪了几天没回家。可是再见到母亲时，她已经躺在病床上了。
　　Lucy看了看窗外无限黑的城市，又看了看楚婧的双眸，她才发现，她的眼里是比这座城市的夜晚更黑的黑色。是经历了这么多故事所以才会有这么绝望的黑色吧。
　　母亲被检查出来是胃癌晚期，已经没有存活的可能了。父亲在得知后，决定开车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也顺便带我离开。我从来没有想过再见到父亲时是警察带着我去认领遗物。听现场司机说，父亲在高速公路上超速行驶，在大雾天气下与前面的大型货车追了尾，原本车祸并没有很严重，可是货车上拉的全是钢筋，钢筋穿过前面的挡风玻璃插进父亲的头部，当场死亡。警察给我看现场的照片时，我能清楚的看到父亲的白色脑浆，一瞬间的胃酸翻涌而上，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见父亲最后一面。
　　医院的母亲随着父亲的去世病情开始恶化，我还没来得及走出父亲去世的阴影，母亲也跟着父亲走了。我听见刺耳的生命线的声音，听见自己悲痛欲绝的哭喊声，听见医院里护士们低头呢喃的声音。从此以后，将只剩我一人苟活。
　　双亲去世后，保险公司赔了一大笔钱，我一夜之间成了孤儿。街坊邻居们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得一副狐狸精样，还克死了自己的父母。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按理说应该为父母办一场葬礼，可是我连葬礼都还没有参加过，就让我自己举办，真是天大的笑话。
　　吕煜老师的突然到访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他开始张罗着葬礼，我就呆滞的坐在一旁。方晏来看过我很多次，却再也没提他喜欢我这件事，其实如果那个时候他提出来的话，我应该会答应和他在一起，可是他没有。
　　我一直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父母出殡这天，我一个人在墓地里愣了很久，吕煜老师说，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想我会的，因为我不敢去另一个世界再给他们添麻烦，再惹他们生气。我自以为是的爱情害死了我最亲近的人。
　　我无颜再在那座城市待下去了，想了很多个可以去的城市，最终被我抛弃的理由是，那些城市都不大，我想要去往中国最大的城市，想用人群来埋没自己的故事。因为每一座大城市都不缺乏受伤的人，当所有受伤的人都聚在一起，那些所谓的过不去的坎好不了的伤疤都不算什么了。
　　可是在临走之前我还想见顾之秦最后一面，于是我去了他的公寓，在他门口等了好久，里面都没有动静。我觉得他会为了保护他自己不见我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里是他的事业，他的未来，他不应该被我的出现而毁了他的未来。
　　我站在门口许久直到双腿发麻，才迈开脚步，对着门深鞠一躬，“从此我们就天涯海角各自安好。”
　　我想我会遇到更好的人，我想我会很快就忘了他的。

☆、第九章

　　第九章：唯应云扇情相似，同为云床恨早秋
　　整座城市还在熟睡的时候，楚婧终于讲完了这个长长的故事。Lucy给了她一个温暖又长久的拥抱。经历过这些故事的人，难怪有一副看淡世间的洒脱，可是仔细一想，楚婧如今才二十岁而已，正是风华正茂，却看透红尘，这一切都不是她应该承受的。成熟一点是好的，却不应该让她成熟的像可以随时撒手人寰似的。
　　“可是小婧啊，你爱不爱秦覃呢？你说了一夜你和顾之秦的事，那你对秦覃又是什么感觉呢？”
　　楚婧愣住了，是啊，能够明确的知道自己是爱顾之秦的，那么对秦覃呢，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
　　秦覃对自己好，自己没有觉得不自在，曾经有过的愧疚也在与他第一次争吵之后觉得正常，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和他相遇，和他生活，楚婧想，如果秦覃真的向她求婚，她应该是会答应的吧。“对于秦覃，更像是一个亲人。”
　　这是她自己第一次这样明确的弄清楚自己对秦覃到底是什么感觉，可是她自己也知道，秦覃要的不是这样的感觉，秦覃要的是自己爱他。
　　收到秦覃的短信是在他们吵架后的第二天下午，他说他要去加州出差，要在洛杉矶待三个月，他把信用卡留给她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没有一句再见却让楚婧觉得秦覃这是要和她分手的意思，信用卡像是这场恋情的分手费。她一个人待在屋里，想了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没有顾之秦的话，自己一定会珍惜秦覃那样完美的男人的，可是顾之秦，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因为有顾之秦，全是因为顾之秦。
　　楚婧突然哭出了声，毁了我的学术生涯还要毁我的后半辈子吗，顾之秦，你个人渣。
　　Lucy自从看到INS上面的一张图片后心情就再也没好过，回家后听见楚婧低声的抽泣就再也没有憋住情绪。“我和Matt可能要分开了。”
　　楚婧回过太才发现她站在门口，“怎么了？”一开口自己竟是哭腔。
　　Lucy抽泣着说自己看到Matt的朋友在INS上面贴了一张Matt和其他女人热吻的照片。她刚刚打电话过去，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楚婧看着她的模样，拉过她与她相拥，似乎自己内心也住着个这样的自己，难过时好好的哭泣。Lucy原本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啊。
　　傍晚时分，Lucy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她要去洛杉矶见Matt，要当面和他谈清楚，很不巧的是Lucy这个决定要楚婧和她一起去。出于她的人身安全，楚婧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往大洋彼岸，万一Matt真的出轨了，她也好当面揍他一顿。
　　于是这天晚上，Lucy拉着楚婧去往机场买了两张飞洛杉矶的机票。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到了洛杉矶国际机场，楚婧什么都不知道，被Lucy拉着走。耳边都是说着英语的外国人连亚洲人的面孔都看不到，好在Lucy以前就在洛杉矶留的学，英语不差也认识路。
　　楚婧坐在去往市区的地铁上，Lucy靠着她肩膀上想着一会儿见他的说辞。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九点，楚婧看了看地铁上的时间，洛杉矶下午五点。她叹了一口气，秦覃也在这座城市吧，就算呼吸着同一座城市下的空气，也无法见面，自从昨天说了来这里后，他再也没有联系她。
　　如果Matt解释清楚了事情的缘由，Lucy会不会在洛杉矶留几天，可是如果Lucy留下来那么自己该怎么办呢。去找秦覃合适吗，还是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到洛杉矶这座城市来，以前总是在书中看到这座城市的纸醉金迷，总是和那个人谈起过这里的花花世界，可是来了之后才看明白，每一座城市都是一样的，越浮华就越寂寞。
　　到Matt大学的时候，华灯已初上了。Matt和一群朋友们走了出来，看到Lucy十分惊喜，拉着她就向朋友们介绍说这是他女朋友，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出轨的男人。Lucy立刻当着他的朋友们质问他关于INS上面的照片。
　　Matt突然笑着将她半拥在怀，“我很高兴你为了这个吃醋，而且还不远万里的过来见我。”然后解释了那是他和朋友们玩游戏，输了受的惩罚，照片是他朋友们P的，原本的照片是Matt和Lucy的深情拥吻。
　　所以一切都是一场误会，楚婧不禁松了一口气，还被这小妮子冲动的拉着飞过了大半个地球，不过也还好一切都当面说清楚了。Matt说请大家喝酒，半拥着Lucy带着他的朋友们去往附近的酒吧，楚婧跟在后面，摸出手机，看见里面有一条短信，秦覃问她吃饭了没有。她愣了愣却不知道该回什么，低头盯着手机半晌，决定打电话过去，毕竟Lucy和Matt的事是个误会，她觉得自己和秦覃也许也是误会。
　　但电话拨过去，里面只响了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尚未开通国际长途业务。”
　　楚婧这才回过神，自己已经在国外了，挂掉电话一抬头，前面的一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匆匆跑到前面的路口，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四周的车流与路人仿佛与她毫无关系。她摸出手机想给Lucy发条信息，但手机却自动关机了。
　　今天什么倒霉事都让自己摊上了吗，楚婧叹了口气，如果原路返回到Matt的学校门口等，他们应该就会找到自己吧。她凭着自己记忆中的路回去，左拐右拐不仅没有回到Matt的学校，然而越走越远。该死的，刚刚也忘了看Matt的学校叫什么名字，连街道都没有问Lucy。也是，自己自从下飞机之后就一直跟着Lucy走，一路上也懒得注意路牌。
　　看着街道旁边的电话亭，想走进去打电话发现自己不仅一美元都没有，而且自己也记不住Lucy和秦覃的手机号。等到紧急情况发生的时候才发现，自从父母死后，自己唯一能背住的电话号码竟是顾之秦的。
　　许多人说洛杉矶是一座一切皆有可能的城市，有各式各样疯狂的梦想的人都会聚集到这里，因为这里有好莱坞，因为这里是洛杉矶。
　　可是当楚婧站在这陌生城市的街头时，这里的光彩变成了倒刺，直戳她的心脏。在陌生城市的流浪比失去父母更孤寂，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与街上行人的谈话冲刺着她的大脑，她急需要一个避风港，她仓皇而逃，想要逃离这座城市，她跑过无数的街道，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直到她能清楚的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在不知名的街区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周围已经没有了行人，狼狈地坐在街边。洛杉矶能看见海，海的对面就是中国。心里竟然莫名其妙的响起了义勇军进行曲，眼泪也在瞬间涌了上来。她突然记起来，实在不知道地点可以去大使馆啊，她站了起来，打算走到大街上面去拦一辆车，不过自己身上仅有几百块的人民币，不知道可不可以抵美金。
　　Taxi很快就拦到了，还好司机比较好说话，答应收她的人民币载她去大使馆。车子抵达大使馆时已经关门了，只好在门口等到明天早上九点，而且那时Lucy也应该会发现自己走丢了吧。
　　秦覃实在没心情开会，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给楚婧发了条信息问她吃饭了没。楚婧对他来说是一种□□，不想戒掉的□□，他狠不下心放开她，恨不得每天都能让她陪着。
　　半个钟头她都没有回信息，秦覃干脆打电话过去，但打过去却已是关机状态，正愁眉不展的时候，Lucy打来了电话。慌慌张张的说了一大串，结果就只有一句她把楚婧带到洛杉矶又弄丢了是重点。
　　秦覃立刻下楼开车与Lucy见面，想了想她会去什么地方，Matt和Lucy以及他的朋友们原路返回到学校，还专门学了几句中文。秦覃开车差不多逛遍了学校周围的所有街道。
　　凌晨三点，Lucy哭的一塌糊涂，要是楚婧真的丢了或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自己。
　　秦覃的眉头紧锁，按照她的性格，她会去哪里呢。酒吧？学校附近的酒吧很多，她该不会去酒吧找Lucy他们了吧。秦覃又开着车，一家酒吧一家酒吧的找，他很怕以楚婧的美貌会引诱其他男人犯罪。一个小时后，仍旧没有音讯，秦覃让Lucy和Matt先回去休息，只有明天报警让警方来找，回去的路上，他突然记起中国大使馆也在那附近，想了想以楚婧的脾气出了事情多半都会找她信的过的人帮忙，而在国外，最能信的过的，除了国家还有谁。
　　秦覃掉头开往中国驻洛杉矶大使馆，还没开近就看到一个少女蹲在大使馆门口，已经睡了过去。秦覃立刻跑上去，一瞬间眼泪水就翻涌而出，他定了定神，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楚婧惊醒过来，看到他的脸时，一瞬间就安心下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跟你说...”
　　秦覃一把抱起她，“先回家吧。”
　　快天亮的时候，楚婧才洗好了澡打算好好地睡一觉。秦覃早已躺在床上熟睡过去，她想也是，他应该找了自己一个晚上吧，楚婧小心翼翼的睡在他身边，身体紧紧靠着他，听着他加快的心跳不禁觉得，他好像无论过多久都对自己心动着，只要一靠近他，他就会欲望高涨。
　　“小婧，我一夜没睡这个时候你就别再....”
　　他的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就被她堵住了双唇，像他平时对她一样，熟练地与他的舌头缠绕，秦覃不太喜欢被她压着的姿势，单手扣住她的双手轻巧的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楚婧突然一笑，以一种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诱惑笑容看着他微微抬起头，露出诱人的锁骨，没有了以前的温柔，现在多的是占有与霸道，恨不得吸走她的灵魂一样。他将她的整个上半身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双手抚摸着她的蝴蝶骨才发现，她竟这样瘦，背后的一根根肋骨仿佛都摸的清楚，秦覃一想到她挑食不吃肉就惩罚性的用力一挺，楚婧疼的叫出了声，他突然觉得这样很有成就感，于是接下来的进入一次比一次凶猛，楚婧一口咬在他肩上，但知晓轻重，留下了一排整整齐齐的牙印。
　　秦覃知道自己弄疼了她，立刻温柔了下来，温柔的亲吻她的耳垂，她的双眼，她的双唇。楚婧软绵绵的靠着他的身上，在他耳边轻声道“秦覃，我爱你。”
　　秦覃愣了愣，楚婧笑着看着他的双眸认真道，“我说我爱你。”
　　洛杉矶已经迎来了灿烂的阳光，照亮了整座城市，褪去了黑夜的消沉，白昼显得更为耀眼。秦覃搂着怀中安心熟睡的楚婧，白皙的颈项中还留着清晨的吻痕。原本今天早上有一个重要的会议，但昨晚提前和秘书说了，早上可能有事去不了，不过昨晚以为今天早上会一直找她，但现在...
　　楚婧翻了个身，只觉得腰有些痛，自顾自的去摸手机，里面有几百条信息都是秦覃和Lucy发的。
　　“回国以后还是得给你开通国际长途业务。”
　　她起身裹着一条单被进了浴室，“这次是个意外，Lucy不是担心Matt出轨吗。”
　　秦覃单手支头，看着半模糊的浴室门，“你就不怕我出轨吗？”
　　“你敢出轨，我就阉了你，”浴室里悠悠传出来一个女声，随花洒的水声传到他的耳朵里。
　　现在的状态是他最喜欢的样子，楚婧爱自己，会有些小嫉妒，小脾气，会和他好好开玩笑，也会好好说爱他，更重要的是她会在他面前哭泣，会示弱，不再故作坚强。他想，无论她忘不忘得掉那个男人，自己也会好好和她在一起。等洛杉矶的事情定下来后，就向她求婚。
　　时间是一个喜欢说谎的小人，故意将美好的日子变成快节奏。楚婧坐在秦覃洛杉矶的小别墅里看着婚前健康检查的结果也是这样想的。与秦覃在一起七年，终于等到了一场属于自己的婚礼，可是命运就是一个好玩把戏的小鬼，七年的美好幻想就能轻易被摧毁。
　　坐在沙发对面的男士抿了抿薄唇，深邃的双眸看着陷入沉思的楚婧，“楚小姐，这件事关系着您和秦先生的未来，需不需要等秦先生出差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楚婧顿了顿，直接在一叠文件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件事你先别告诉他，等他回来了我自己向他解释。至于我胃癌的事情，我会自己告诉他。”
　　男士收了收文件，将机票和护照递给她，“您自己多保重。”
　　送走了男人后，楚婧才安心下来，看着婚前健康检查报告书，胃癌。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突然想起母亲临死前的表情，母亲死于胃癌，自己难道也有遗传吗？不管是不是，总之，报应总算来了。
　　深夜，楚婧拖着行李箱等着晚点的飞机，秦覃发来的信息霸占了整个屏幕，问的都是些日常的琐事，楚婧直接关了机将手机放进包里。在回到中国和Lucy讨论之前，她想一切都没必要先告诉秦覃。
　　Lucy接到楚婧的电话时她才刚刚下班回家准备休息。本来接到秦覃的邀请答应了去洛杉矶参加他和楚婧的婚礼的，可是就在婚礼开始前三个月就莫名其妙的接到楚婧回国的短信。Lucy一度以为这小妞是回来度过最后的单身月好好疯一把的，结果在机场接到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可能没法和秦覃结婚了。
　　Lucy听得一愣一愣，如果今天是愚人节的话，她一定会把楚婧扔进海里的，说这种不可原谅的谎话，但是今天不是愚人节，而且楚婧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胃癌？你确定？”
　　“如果我一年或者两年后注定要死去，那么我又何必再浪费秦覃的时光呢。他应该拥有更好的姑娘。”
　　Lucy愣了愣，“那你呢？”
　　楚婧突然想起很久都没有想起的一个人，他的脸，他的名字，浮现在眼前，“我想去见一个人。”她突然无所谓的笑了笑，“临死之前，想弄清楚一件事，不想做个冤枉鬼。”
　　秦覃为了尽快赶完那个工程，在伦敦每天睡的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会议上的资料秘书整理不完他就亲自看亲自整理，合作人的意见他一条一条的记在心里，方案一遍一遍的亲自改，有什么不满意的都自己上阵做。他想着，只要伦敦那个工程一结束就给公司放假，自己也可以好好的完成和楚婧的婚礼。一想到这，连做梦都是笑着的。
　　由Lucy陪着，楚婧去了医院进行了检查，胃癌无误，但仍旧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医生也说了好好接受治疗，还有机会。楚婧想了想，犹豫了些，Lucy倒是特别友好的第二天就剃了光头，说是楚婧要化疗了。弄得楚婧苦笑不得，癌症要化疗，掉头发也不会掉的那么快啊。但又突然被她这一做法弄的感动的不行，妥协的去了医院接受治疗。
　　医院在市区中心，Lucy被楚婧游说了住进秦覃的别墅里，这样离得医院近，也离得Lucy上班的公司近。这天艳阳高照，楚婧在家收拾着秦覃的卧室，发现秦覃的书柜里放着这个铁皮盒子，里面放着医院里的报告书。
　　难道秦覃还有不可告人的隐疾？楚婧不禁笑了笑，打开看了看，精神科。
　　除了报告书，还有一只录音笔。楚婧犹豫了一下，按理说，这些都是归医生保管的，秦覃怎么把他自己的资料全部放在家里呢。
　　深夜，楚婧拨通了远在伦敦的秦覃的电话，这是她回中国后给秦覃打的第一通电话。那头很快接起，“小婧。”
　　“秦覃，娶我是因为内疚？你说爱情不需要内疚和忏悔，那你对我又是什么。就因为七年前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一群醉汉□□？来赎罪吗？”楚婧说的面无表情，所以这么多年，对自己那么好，义无反顾的好，都是有原因的，昧不过良心的谴责。
　　秦覃愣了愣，“我能给你一个解释，你先别冲动，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在洛杉矶等我。”
　　“我回国了。我们分手吧。”
　　楚婧挂了电话，站在别墅偌大的客厅里发愣，觉得好笑似得笑出了声，甚至是夸张的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却突然掩面哭泣，像是憋屈了很多年的情绪，猛的迸发出来一样。
　　秦覃啊，你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你让我相信你，你让我相信爱情。可是你看看你给了我什么，一个编制了多年的谎言，一个由内疚和忏悔构成的甜蜜圈套，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便宜你。

☆、第十章

　　第十章：雨中寄书使，窗下断肠人
　　当Lucy回到秦覃别墅的时候发现楚婧竟然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秦覃家，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Lucy离开跑回自己和楚婧一起租的小房子里，发现里面也是一样的，楚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离开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Lucy拨通了远在伦敦的秦覃的电话，秦覃听Lucy说楚婧不见了，愣了半晌才知道，楚婧真的生气了。“你去缪斯酒吧看看。”
　　“缪斯？酒吧？”Lucy一想起楚婧胃癌的事情，挂了电话立刻打车去了酒吧。一进酒吧，就看见一个背影极像楚婧的女人坐在吧台边，手边的鸡尾酒杯里装着鲜红的液体，她上前转过那人的肩膀。对上她双眼的是化着浓妆的楚婧不屑的眼神，“我不接女客，小姐。”
　　Lucy抬手一耳光打在楚婧脸上，“你作践你自己给谁看啊！”
　　吧台的酒保离开放下酒杯转身去找柳倩，楚婧反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杯鸡尾酒泼在她脸上，还没开口柳倩就把她一把拉开，并使了一个眼神让保安把Lucy赶出去。
　　楚婧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朗姆酒，一口饮尽。“刚刚那是我朋友。上流社会认识的朋友。”
　　柳倩陪她坐在吧台边，“早就告诉过你，别对那些人太认真，玩玩就好。”
　　楚婧笑了笑，给她看了看自己右手中指上的钻戒，“我都要结婚了，三个月之后，美国洛杉矶。可是娶我的那个人，你万万想不到是谁。”她顿了顿，又饮尽了一杯朗姆酒，“七年前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一群醉汉□□没有救我的男人就是秦覃。”
　　“那个养你的男人？”柳倩只是觉得世界好小，这种缘分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是出于内疚才找到我说养我的，在那之前他去看过精神病，说因为那件事他睡不好也吃不下，医生建议他直面他的心病，把内疚补上。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他解开心结的一个药引而已。”楚婧说着，干掉第三杯朗姆酒。
　　柳倩拦下她继续倒酒的手，“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一切归零。”楚婧笑了笑，像是无所谓似得，可是她自己知道，青春一去不复返，就像她的年纪一样，二十五岁还能经得起什么折腾。
　　时间转的慢慢的，楚婧搬回了弄堂里，张婆婆依旧住在对面屋，只是身体大不如以前了。楚婧白天花更多的时间陪在她身边，仿佛这样的生活对她而言才是真实的，医院的治疗被一推再推，在医院打来第三次电话通知治疗时，楚婧终于去了医院，却拒绝接受治疗。医生说不通她，只好给她开了一个疗程的止疼片。
　　于是，每个夜晚，楚婧又出现在了酒吧。可是她的规矩变了，只能陪她喝酒，她不会轻易跟任何人回家，不接受任何一个人的施舍，只要帮她买酒的账单。柳倩看在眼里，觉得就算是那个男人骗了她，按照她的性格她也不会这样折磨自己。去找了Lucy后才明白了一切，Lucy告诉了柳倩楚婧胃癌的事情，柳倩也告诉了Lucy关于秦覃在楚婧心里那个心结的事。于是两人商量着，一切等秦覃从伦敦回来之后再说。
　　楚婧无聊的时候就开始吸烟打发时间，甚至有时候一天一包，直到头晕恶心。张婆婆有时候看见她抽烟就会从她嘴里抢过掐成两半，楚婧只有无奈的笑一笑，开着玩笑说下次不抽了。生活的枯燥无味，却迎来了一个一直逃避的人。
　　方晏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正和张婆婆坐在弄堂的院墙边晒太阳，手中摸着烟盒，顾及张婆婆在旁边一直没抽。时隔七年再见，方晏早已褪去了年轻时的青涩，一脸的沉稳让楚婧不禁觉得这样的方晏很适合她自己。
　　“最近过的怎么样？”
　　楚婧看着张婆婆上楼后才从烟盒里摸出一根香烟放进嘴里，点燃，吐了一口烟气才像是舒畅了一些，“又来拯救我？”她笑了笑，“上一个来拯救我的演戏演的可真了，你看。”她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钻戒，“蒂芙尼的限量款，连婚都求了。你准备了什么？”
　　“我知道你和那个男人的事情。”方晏的言语沉稳，不带多余的感情，一昧的可怜。
　　弄堂里的眼光微微刺眼，楚婧不想再跟方晏僵持下去，正想推开他，却被方晏一把拥入怀中，“小婧，这么多年你从来没认为我们才是天生一对吗？”
　　“宋瑢当年举报我的时候，你要是这么跟我说了，我们可能就在一起了。宋瑢当年在这儿泼我一身油漆的时候，你要是有拦她一下，我们可能就在一起了。我给了你两次机会，现在已经迟了，方晏。”楚婧挣开他的怀抱，年少的方晏，只怪我们中间多了一个顾之秦，成熟的方晏，只怪我们中间多了太多隔阂，终于成了两条毫无关系的平行线。
　　拒绝了方晏后，楚婧依旧过着酒吧弄堂两点一线的生活，偶尔他会买些水果来看看楚婧，看看张婆婆，陪着聊聊天，却没敢开口说在一起的话。楚婧对他已经不痛不痒，那个年少曾经迷恋过的优秀男孩子，已经随着社会的现实，那份骄傲被磨灭，真正吸引自己的一点也被现实吞噬。
　　柳倩的酒吧来了一个小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可是特别的是，那姑娘像极了十七八岁的楚婧，但却只是外貌长得像。楚婧看了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将那孩子接到弄堂和自己一起住，才知道那孩子也是离家出走，和父母吵架就因为高考填志愿的问题，她想跟着暗恋了三年的男生去往外地念书，但是父母不放心她一个小女生在外地求学，怕她吃苦就不允许。姑娘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自己赚学费要跟男生私奔。
　　楚婧很喜欢这姑娘，对她十分要好，带着她逛街买衣服，听她说关于她暗恋的那个男孩子的一切故事。柳倩说这姑娘刚来的时候想把自己卖了赚学费，被她拦了下来，“这姑娘跟你以前的脾气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什么都不听，真奇怪她会这么听你的话。”
　　楚婧以为这姑娘会待着自己身边很久，但是一个月都不到，姑娘就开始想家。楚婧只好把她送回去，那天晚上女孩和父母见面十分感动。姑娘的父母邀请她留下来住一夜，她没有答应，连夜坐车回了弄堂。好像是几年前的另一个自己，走真正属于那条路的自己。
　　深夜摇曳的红酒杯，楚婧看着舞池里的人们奋力的摇着自己身体不禁觉得好笑。又要了一杯朗姆酒，方晏下了班又到了楚婧这家酒吧，坐在她身边的位置上，“少喝点吧。”
　　化着浓妆的楚婧只听见舞池里快要爆炸的音乐声，根本没空搭理方晏的闲言碎语。
　　“你怎么还是那么不听话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忠言逆耳啊，阿婧。”
　　楚婧端着酒杯的手一顿，方晏比她回头快的多。看见来的人立刻就站了起来，楚婧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那个人是谁，可是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么多年这个人都没有来见过自己，现在是来干什么。楚婧的手死死的握着酒杯，男人从她手中轻而易举的就接过了酒杯，尝了一口就皱眉，“女孩子不应该喝这么烈的酒，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方晏半晌才开口，“老师来出差？”
　　顾之秦一脸的淡然，“来接一个迷路的小朋友回家。”他看了看手表的时间，“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
　　方晏见楚婧没反应，也知道她不想见自己，索性拿着外套离开。顾之秦随性的坐在了方晏的位置上，单手支头的看着楚婧的侧颜，“你这个妆也化的有点太夸张了吧。”说罢还皱了皱眉。
　　“你来干什么？”楚婧好不容易调整好了情绪才开口。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是来...”
　　“你能不能收起你那份虚情假意，我看着恶心。”楚婧突然一脸厌恶的看着顾之秦，眼神也是从来没有过的讨厌，甚至是恨。
　　顾之秦也不恼，要了一杯朗姆酒，沉默的喝着。楚婧突然起身想离开，却被顾之秦一把抓住，“你不是陪人喝酒吗。”
　　“顾之秦和狗除外。”楚婧说的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满满的讽刺。
　　“你总是这样喜欢带着刺生活。”顾之秦看着手中的酒杯，楚婧的影子倒影在酒中。许久未见的小姑娘蜕变的如此倾国倾城，和他曾经想象中的样子一模一样，可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对了，少了点生气，像是对什么都失去了希望。现在的楚婧没有自己当年想象的那么活泼，少了很多开朗的气息，可能真的是自己醒悟的太迟了吧。
　　顾之秦突地一笑，让楚婧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柳倩在不远处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楚婧旁边还以为她又打算接客，但是仔细一看，楚婧看那男人的眼神明显不同。与她所知道的楚婧不一样，因为此时此刻，楚婧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对身旁那个陌生的男人，无比信任。
　　看着楚婧叫他名字的嘴唇，柳倩立刻就明白了。时隔八年，小婧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终于来找她了。但愿一切随楚婧所愿，一切都会好好的结束。但愿这个男人不会在楚婧生命的最后时刻再中伤她一次。
　　凌晨的酒吧，依旧欢快的响着音乐，舞池里逐渐减少的人群表明真正的深夜到来了。顾之秦终于放下酒杯，正了正神色，“阿婧，跟我回家吧。”
　　楚婧自然之道他所说的回家是指回到那个地方，看了看顾之秦迷离的眼神，只觉得他有点喝多了。“我送你回去，你住哪儿？”
　　顾之秦揉了揉太阳穴，像是有几分痛苦的吐了一口酒气，楚婧无奈的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缓步走出酒吧。摸了摸他的衣服口袋，什么地址都没有找到，肩上这人倒是喝的迷糊，这场景又特别熟悉，像是许久之前他也曾这样喝多了让自己接他回家，是了，八年前。
　　夜色暗的可怕，楚婧扶着顾之秦艰难的走到自己弄堂的深处，借着昏暗的灯光楚婧看见地上不属于他们的一条长长的人影。一抬头，就看见一身正装的秦覃站在自己楼下。楚婧皱了皱眉，也不开口说话，就这么站着。
　　秦覃看了她许久才开口，“顾之秦？”
　　楚婧看了看肩上迷糊的男人，又看了看秦覃，点点头。
　　“我帮你把他扶上去。”他边说边走到楚婧面前，楚婧不经意的退了一步，“不用。他不喜欢别人碰他。”楚婧脱口而出的一句推辞却让顾之秦心中一愣，许多年前他倒是有这么说过。
　　秦覃无言的站在她面前，“也好，你把他安顿好了就和我回去吧。洛杉矶那边什么都安排好了，婚礼如期....”
　　“我想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了，你何必呢。”楚婧皱了皱眉，“你觉得我会原谅你骗我这七年吗，你觉得我会原谅你当初的冷漠吗。”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没机会了。你需要内疚一辈子，忏悔一辈子。”楚婧说的决绝，扶着顾之秦艰难的走向楼梯口，正犹豫着要如何将顾之秦弄上二楼，怀中的人突然站定脚步，单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挑起楚婧的下巴，混合着酒精的味道吻了下去，辗转反侧，楚婧愣在原地，所以这人根本没有醉。楚婧抬手想推开他，顾之秦突然走近她，将她死死的逼着不得不身体完全贴着墙。
　　顾之秦又像是想起些什么，松开楚婧转身面对秦覃，“啊呀，还戳着一位呢，不好意思啊，阿婧太诱人了，忍不住就....你好，我叫顾之..”秦字还有说出口，楚婧就突然反手一耳光打在顾之秦脸上。秦覃一愣，这就是楚婧生气的样子。和楚婧在一起七年，她从没有发过脾气，因为不在乎所以不愿发脾气，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仅仅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一个吻就可以掀起她如此大的脾气，因为在乎吗。
　　“How dare you！”
　　顾之秦突地一笑，“一生气就彪英语这一点也没变。果然还是喜欢你说着伦敦腔的样子。”他顿了顿，“不过，出手打老师是不是太过分了。”说罢，突然一把将楚婧按在墙上，疯狂的吻落在她的颈项间，只这一瞬间，楚婧想起了许多年前就是在这样昏暗的弄堂里被一群醉汉□□的场景。楚婧奋力挣扎，顾之秦旁若无人的脱掉她的外套，吻着她的香肩。楚婧看着旁边的秦覃，秦覃却莫名的推了一步。七年前，楚婧的眼神跟七年前一模一样，可是他依旧抬不起沉重的手臂，明明自己只需要抬起手臂奋力拉开顾之秦就可以，可是，可是，秦覃只觉得呼吸急促，连续退了几步。
　　楚婧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能和秦覃在一起了，因为就算事件重演，他也不会救自己。楚婧眼睁睁的看着秦覃仓皇而逃，莫名的觉得可笑。顾之秦停下来，捡起自己刚刚扔在地上的楚婧的外套，给她披在身上，“你看，说着甜言蜜语靠近你的人，结果还不是这样。”
　　楚婧原本不想哭的，被他这样一点明，像是多年的心结被打开，看清了多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样，心中的情绪猛的爆发，用手臂遮掩着双眼嚎啕大哭。顾之秦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我很抱歉当初放开你的手让你去寻找更好的生活，我很抱歉晚了这么多年才来到你身边拥抱你，我很抱歉我没有早点向你坦白心意。阿婧，我其实不太愿意你和其他人共度余生。”
　　以为顾之秦一直是我生命中的魔咒，好几年的噩梦缠身。以为秦覃会是我那段噩梦的解药，每每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就会甜甜的入睡。可是时过境迁，解药变成另一枚□□，魔咒变成日常生活的点滴，这次选择了还会不会错。
　　顾之秦原本是想劝她回家的，但是她似乎完全没有那些想法，于是便顺理成章的住在了楚婧小弄堂里。长久的住在一起才发现，她不仅爱喝酒而且还爱抽烟，只要他一个不留神，楚婧就会摸出烟盒躲到弄堂的楼梯下，顾之秦也拿她没办法。
　　对面屋的张婆婆发现楚婧家里来了一位长期饭票，还时不时的给她送一些熬得香喷喷的鸡汤大骨汤。楚婧也抽出了更多时间陪她说话，可是张婆婆自己知道，时间不多了，想联系子女，又怕给他们添麻烦，于是将自己的一部分积蓄悄悄的给了顾之秦让他先别告诉楚婧，等她过世后，再把这些钱给楚婧生活，说她一个小姑娘来到这座城市生活不容易，本来以为遇到了一个不错的男人会娶她，结果却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顾之秦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张婆婆这么相信他，张婆婆说，许多年前就听着楚婧时常喝多了念着一个人的名字，而如今才看见真人，她相信能让楚婧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人一定不会差。顾之秦听的心头一愣，自己不会差，可是他自己却觉得自己差到了极点。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秦覃站在公司的天台上发愣，眼前不能消失的是楚婧那个绝望的眼神，Lucy的电话终于打乱了他的思绪，“楚婧有一封信要我给你。”
　　Lucy拿着楚婧刚回国时给她的让她转交给秦覃的信，本来楚婧说的要等她死后再给他的，但是Lucy总觉得是得让秦覃知道一些事情，只要他还想挽回，就应该知道。
　　秦覃匆匆赴约，Lucy看了看他苍白的脸，“你怎么了？”
　　秦覃没说话，接过信匆匆塞进上衣口袋里，“我先回公司了。”
　　Lucy一把拉住他，“你是不是见到谁了？”
　　“我前几天去找小婧的时候，遇到顾之秦了。然后...顾之秦对她动粗...我没有救她，而是跑走了。”秦覃顿了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没有反应，可是一切就像是七年前事情重演一样，小婧她，她绝望的眼神和七年前一模一样。”秦覃懊恼的蹲在地上，紧紧的抱着头，像是后悔，像是内疚。Lucy皱了皱眉，蹲在他身边安慰道，“这事也不能怪你，小婧跟我说过你以前因为那件事精神上有过创伤，她不会怪你的。”
　　Lucy比任何人都清楚，秦覃这些年对楚婧当然不止内疚和忏悔，更重要的是因为爱情。秦覃爱上了楚婧，所以当他再去面对以前那件事的时候才会又被中伤一次，第一次是因为冷漠，这一次是因为不知所措。而且这件事，也不能只怪他一个人，还有顾之秦。
　　市中心的咖啡店里愉快的演奏着钢琴曲，Lucy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咖啡店的门被侍者拉开，顾之秦一身休闲装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窗边坐着的Lucy，走过去落座在她的对面，“乔溪，好久不见。”
　　“这些年你要我帮着你照顾着小婧，我办到了，也在第一时间就把她的所有情况都给了你。明明以前说好的，只要她的近况，你不会再来打扰她的生活的。在秦覃面前演一出戏又是几个意思？非要抢走小婧最后的幸福吗？”
　　顾之秦泯了一口咖啡，“我只是想让她看清楚她身边都是写什么样的人而已，而且我不是抢走她的幸福，我是来给她幸福的。我要和她在一起。”
　　Lucy轻声冷笑，“和她在一起？你的家庭，你的妻子，都不要了？还是你想小婧去当你那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顾之秦，你怎么那么自私。”她顿了顿，“你现在马上离开小婧，否则我会把一切告诉小婧。”
　　“一切？告诉她，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么多年陪在她身边都是因为你有把柄在我手上不得不听我差遣？你应该知道阿婧的脾气，她以为你是真心想和她做朋友，结果她告诉你的所有她的故事，你都知道。”顾之秦看着她不禁觉得还好当年他记得乔溪和阿婧在同一座城市，才让她一直帮忙告诉自己阿婧的近况。“我会尽快处理好和那个女人离婚，我说过我不会再伤害阿婧的，我说到做到。至于你想让爸答应你嫁去洛杉矶这件事，你也知道爸是个急脾气，我会多帮你说话的。”
　　“抛弃与你厮守六年的发妻，不负责任的一脚踹开她去追求你所谓的爱情，你不是一个好丈夫。中伤默默爱你为你堕落的学生，不顾她的生死自己只求安稳生活，你不是一个好老师。结婚六年却不愿意和你发妻生儿育女，父母无法为你省心你也无法让父母安享晚年，你不是一个好儿子。现在你要转头回去找你的爱情，你想要做一个情人，可惜你没法做一个好情人，因为隔阂因为你不负责任。顾之秦，你这一生，注定失败，注定可悲。”
　　Lucy无奈的看着顾之秦离开，当年就不应该答应顾之秦去见楚婧，也不应该一直告诉他小婧的近况。顾之秦总是这样自以为是的可以操控一切突发情况，要是让小婧知道这些，不知道会怎么样。
　　炎热的夏季就要到来了，顾之秦也在自己身边待了一个月了，总觉得他不会在自己身边待得太久。看着张婆婆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禁有些害怕她会离自己而去，这天熬了浓浓的乌鸡汤给对面屋的张婆婆送去，还没踏进屋就听到手机响，给张婆婆盛了一碗乌鸡汤就出门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女声，“楚婧？”
　　楚婧一头雾水的回答说是。
　　“请你不要随意破坏别人的家庭好吗，你让之秦陪你一个月还不够？我忍了一个月已经够了，你知不知道他还有家庭，我和他结婚了六年，知道他一直不喜欢我，喜欢另一个人，我忍了六年，结果你一句话就让他抛弃家庭去找你了。你还想要怎么样，让他和我离婚娶你吗？”
　　楚婧愣了愣，“您是说，他结婚了？六年前就结婚了？”楚婧顿了顿，“我没有想要破坏您的家庭，我会尽快让他回家的。而且，也不是我叫他来的。”
　　“乔溪，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给他说你的事情，这么些年一直都在说，像是汇报工作一样，你这还不是破坏别人家庭是什么。”
　　“乔溪？”
　　“Lucy！她英文名字叫Lucy！”
　　楚婧愣在原地，连怎么挂掉的电话都不知道。真是可笑，自己当初还傻兮兮的和Lucy彻夜长谈，结果自己说的事情Lucy都知道，不仅知道，还知道顾之秦。所以这些年，陪在自己身边的，秦覃是个骗子，Lucy也是个骗子。自己还那么傻乎乎的觉得曾经拥有最好最好的朋友，最好最好的生活。
　　顾之秦回来的时候，只见楚婧坐在窗台上无言的抽着香烟，手边还倒着一个空的红酒瓶。“又心情不好？”
　　楚婧笑了笑，晕晕乎乎的站了起来，倒在顾之秦怀里，“我的心情特别好。如果你知道了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你心情好吗？”她边说边在他的怀里蹭了蹭，顾之秦抱住她，“你也是的，心情好也喝酒，心情不好也喝酒。小酒鬼啊你。”
　　楚婧勾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薄唇，手里不慌不忙的解着他的衬衣扣子。顾之秦尝到她口中浓浓的红酒味就知道她又喝了不少，褪去她的外衣抱着她倒在床上，楚婧突然一个翻身坐在他身上，眯着眼看着他，停了手中的动作，“你和我翻云覆雨的时候，会想起被你冷落在家的发妻吗？”
　　顾之秦一愣，楚婧一个翻身从他身上下床，捞起地上的外衣披在身上，“按照老规矩，你只要在我的床头柜上放一些钱就可以走了。我以后都不想见到你了。”她顿了顿，“对了，告诉Lucy，不对，告诉乔溪，我这人最讨厌朋友背叛。”说罢，她点了一根烟又坐回到窗台。
　　顾之秦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顿了顿，上前坐在她身边，“我不爱她，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都是我父亲安排的婚礼。我会和那个女人离婚的....”
　　楚婧突然瞪着他，“你已经结婚了，六年前就结婚了。既然有了家庭为什么还不成熟一点，好好对那个一心一意只为你的发妻，为什么要牺牲别人的爱情来维护自己的爱情。你以为你这样做很伟大吗，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在外面花天酒地，而她只有一个人坐在家里守着空房子看着忽明忽暗的灯等你回来。”
　　“哪个爱情不是自私的，我现在只想对你好不可以吗。”顾之秦突然站了起来，觉得自己本就没有错，自己一昧的对她好以为她会感动，结果现在却为了那个女人大吵大闹。
　　“楚婧，你到底还要怎么样。你想要的爱情我给你，你想要我一辈子陪你，我也可以陪你。你现在为什么还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我清楚你没有破坏我的家庭，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你，在那个女人没出现之前就喜欢你，这就够了。人生那么短，为什么还要看重别人的想法逼迫自己活得这么累呢。”
　　“可是顾之秦，做人不能这样不负责任，你结婚了就得付起一个丈夫的责任。不管你爱她与否，既然给了承诺就要拼尽全力去兑现，因为许下的承诺欠下的债。”
　　张婆婆听见对面屋里吵吵闹闹的，放下了碗筷杵着拐杖吃力的走进楚婧的屋子里，心里急着上去劝说，却突然无力的倒在地上，想发声求救却抵不过两人的争执。楚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以前说的，只会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你的完美爱情观，就这么轻易妥协吗。顾之秦，你变了。”
　　“你真的无理取闹。”说罢，转身想离开，才发现倒在门口的张婆婆。楚婧也立刻去扶她，急匆匆的送往医院。
　　急救室的灯一直亮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灯突地熄灭了，门一打开楚婧就上前问情况如何。医生只是摇摇头，“准备后事吧。”
　　楚婧愣在原地，看着推出来的遗体，她双腿一软的跪在了地上，顾之秦扶着她，“阿婧。”
　　“都是我的错。”楚婧面无表情，泪水却一直不停的掉，要是自己没有和顾之秦吵架，张婆婆就不会想要来劝架，也不会倒在自己家门口自己却不知道。许多年前，父母的去世也是这样，要是自己没有向顾之秦表白，宋瑢也不会告发自己，自己不会被退学，母亲也不会送去医院，父亲也不会在来的路上超速出事。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还是像以前的邻居说的，自己就该注定孤独终老。
　　张婆婆的葬礼是由她家里人举办的，这个时候楚婧才看到张婆婆有一个优秀的儿子，孝顺的女儿，以及张婆婆经常提到的可爱的小外孙女。本该一享天伦，却固执的想要守住以前的旧屋子留在这座城市，遇到了命运受挫的自己。把本该给小孙女的爱，无私的给了自己，而自己这些年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只听说秦覃要包养自己就跟着秦覃离开了七年。
　　七年受了一身的伤又回到她身边索求她的关爱，可是自己和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啊，原本一辈子都不会相遇的陌生人。
　　楚婧站在张婆婆的墓碑前，第一次看见她的全名，张香墨。香墨弯弯画，燕脂淡淡匀。出自秦观的南歌子三之三，描写少女的美貌。原来张婆婆年轻时是比自己还出众的美人，原来每个人背后都一些自己不愿意承受的故事。
　　楚婧回到弄堂把顾之秦的东西全部打包放在门口，反锁了门坐在家里，总归是要了断的。她想，既然顾之秦抛弃了他的完美爱情观，那么就应该让他继续生活，过着他自己选择的路生活。
　　顾之秦看见门口的行李就明白了她真的不愿再争执，她认定的一些事情，再怎么辩解都改变不了。他将张婆婆生前给他的信封塞进屋子里，楚婧看了看信封上的笔迹差点就崩溃，小婧亲启。
　　“我说过会给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来，我定不负你，”顾之秦说罢，提着行李离开。
　　楚婧打开信封，长长的信和一张□□。
　　‘姑娘，
　　很高兴能遇见你，在这座城市每天都有很多人离开，有很多人到来，看见你第一次来到这个弄堂时，朝气满满，一眼就看的出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我说你很像我的小孙女，不是指外貌，而是天真烂漫的性格。
　　人生可能会有很多不顺意，但那些只是人生中的一个部分。
　　你可能会遇人不淑，可能为之付出真心，得到的回报却不是你想要的结果。然而在你痛苦万分不能自拔的时候，你同时也看清了一个人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好处。
　　可是七年之后，你变得喜欢掩饰情绪，原本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却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姑娘一样成熟，而你大可不必如此。
　　小顾来了以后，我才感觉你有了二十五岁姑娘的天真。小顾喜欢顺着你的意思和你较劲，经常把你弄的无言以对，可是这样的你才是真实的。小顾是个很好的人，细心又成熟，最重要的是，深得你的信任。如果要托付终生，小顾更合适你。
　　你不必难过，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事，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没有一个人会陪你走过一生，陪你真正走过一生，始终你得习惯寂寞。你得在人生长路上继续，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好好生活。’
　　楚婧合上信，突然一阵难受，她起身跑进浴室，胃里一阵翻涌而上，她来不及反应，吐在洗手槽里，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洗手槽里面全是血。楚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却满口鲜血，诡异又新鲜。
　　当你得知你的人生只有短短三个月，你会有什么反应？大吃大喝，去做一些平时不敢想的事情，还是会平平静静的接受死亡的到来。
　　楚婧拿着病危通知书坐在客厅里发愣，如果父母没有去世，那么现在的她会在哪里，会做什么。她从来都不敢想象的事情，现在终于有了勇气去想象。
　　突然就在这一刻，很怀念母亲生前喜欢做给自己的红烧鱼，怀念父亲在周末的时候带着自己去钓鱼的情景。突然想起顾之秦的那一段话，爱情就是自私的，只活在别人的看法里，岂不是真的很累。父亲抛妻弃子不过是为了追随自己爱的人，自己自私的爱情。
　　楚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直到现在才弄清楚父亲的想法。可是顾之秦啊，这一切都是你带给我的，为什么你可以活得那样坦荡，可以说出那么大义凛然的词句，凭什么你可以拥有一个家庭，一个爱你的妻子，爱你的父母。而我，却不得不在十八岁就要强迫自己接受双亲离世，沦为□□的悲惨人生。
　　不公平。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虽恨独行冬近日，终期相见月圆时
　　一别七年，熟悉的街道，家乡的吆喝，混在一起变成陈旧的思念。一瞬间，对过世的双亲，对曾经的旧友，思念爆棚，竟莫名的红了眼眶。
　　楚婧拉着行李箱站在学校门口，保安立刻走过来，“请问您找谁？”
　　秋风萧瑟，楚婧半晌才回过神，缓了缓神情，却连墨镜都懒得摘，“我找顾之秦老师，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保安笑了笑，热情的招呼她，“你找顾老师啊，前两天顾老师才又得了全国的特级教师呢。您是他的夫人？都说顾老师的夫人年轻又漂亮，真是名不虚传啊。”
　　楚婧抿嘴笑着，“他...”
　　“啊，顾老师在教学区那边。”
　　楚婧道了声谢，准备拉着行李箱过去，保安却拉住行李箱，恭维道，“这个东西又大拖着又累，不如放在门口吧，一会儿您出来再拿。”
　　她点了点头，踩着高跟鞋往教学区走。保安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熟悉又陌生，自己在这里当了十年保安了，第一次见这位顾夫人，怎么会觉得这么熟悉呢。
　　校园里的风景一如多年前的熟悉，连树苗都没有增多，回忆渐渐浮上心头，楚婧却只是一扫而过，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正是下课时间，年轻的学生们看着这个女人不禁好奇，穿着时尚一看就不是学校里面的老师或者学生。有些胆子大的学生上前搭讪，楚婧只是浅笑让他们好好学习。
　　顾之秦的办公室依旧是他单人使用，楚婧站在门口正好看见一个小女生在他身边帮着改试卷时而抬头向他请教问题，那个背影就像当年的自己。半晌，小女生感觉有人站在门口，回头看着楚婧礼貌道，“请问您找谁？”
　　楚婧摘掉墨镜正好对上顾之秦抬头的眼神，“之秦。”她第一次尝试这样叫他，就像电话里那个女人一样。
　　小姑娘立刻明白，收拾了东西说快要上课，先回教室，急急忙忙的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门。楚婧看了看那小姑娘的背影，不禁笑了笑，“挺懂事的。”
　　顾之秦合上电脑，招呼着她坐下，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你怎么来了。”
　　楚婧翻了翻他桌子上的资料，接过水杯，“你说过，我来，你就给我想要的东西。你还说，你定不负我。”她喝了一口温水，水杯上留下浅浅的口红印，“我想要平静的生活，你能给我吗？”
　　经历过大风大雨之后才想要单调的平静，轰轰烈烈的爱过一场后才想要平淡如白开水的生活。因为再坚强的心也经不起反复折腾，再顽固的信任也挡不住多次谎言的摧残。正如张婆婆说的，如果要选择托付终生的人的话，只有找顾之秦。
　　“好。”
　　顾之秦翻了翻自己的随身包，拿出一张门卡给她，“这是我的公寓，只有我一个人住，你先搬进去吧。”说罢，又埋头打开电脑。他见楚婧没有反应，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把钱包拿了出来，抽出一张□□给她，“需要什么东西先买一些，等我放假了我们再去超市买。”
　　楚婧依然不为所动，左手撑着下巴，右手在桌子上敲得卡巴卡巴响。许久才起身走到他身边，坐在他的办公桌上，认真的看着他，“想要的东西，还没说完呢。”
　　顾之秦抬头看着她认真的脸，楚婧拉起他的领带往自己身前一带，双唇相贴，在他嘴角轻轻一舔。顾之秦皱了皱眉，楚婧立刻松开他，“盖章完成。有印章你就不会抵赖了。”
　　楚婧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顾之秦突然一笑，像是松了一口气，扯了扯领带拉着她的手腕顺手往怀里一带，楚婧就坐在他的双腿上。“顾老师，办公室里会不会太....”
　　“小东西，一回来就惹麻烦。”
　　上课铃响了十分钟后顾之秦才理了理衣服从办公室走出来，嘴角还有一丝没有擦干净的口红印也只是随便抹了抹，带着好心情朝教学区走去。楚婧看着从他抽屉里翻出来的婚前协议不禁冷笑，穿好外套，刻意遮了遮脖子上的吻痕。眼神锋利，将门卡和□□一起收入手包里。从她决定回来开始，以前那个只会逃避的懦弱的楚婧就已经不复存在了。顾之秦，我一定会让你体验到我当初的绝望。
　　不知道是哪位伟人曾经下过这样一个定律，只有在爱的基础上才会有恨的存在，爱的有多深，恨的就有多深。只是因为命运的不公平，所以想要赐给自己绝望的人也尝一尝被绝望包围的感觉。
　　深夜下着毛毛细雨，楚婧□□的躺在顾之秦的怀里，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一闭上眼就看到秦覃的模样，突然很想念他摸着自己长发像护着小孩子一样的睡姿。
　　楚婧轻轻翻了个身，自己一定是吃错药了，明知道秦覃骗了自己七年还会去怀念那个男人的温柔。可是，秦覃会时常在身后拥抱她，会在她失眠难受时陪她喝一杯红酒，会为了她做很多浪漫的事情，并且在每一次浪漫事情的结尾会深情的对她说我爱你。所以照这样看来，自己真的已经不爱顾之秦了？七年未见，就移情别恋？楚婧立刻在脑海中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否定判断，不会的，顾之秦是自己一生挚爱，秦覃不过是一个过客。
　　自从楚婧离开后，Lucy和柳倩的联系突然变得频繁起来，因为柳倩知道Lucy有办法知道楚婧过的怎么样。两人时常相约，或是酒吧或是咖啡店。柳倩也知道了对楚婧真心付出的秦覃的故事，可是知道又如何，最主要的是，小婧回去找那个男人了。
　　清晨的阳光正好，楚婧换了一身秋装，化了淡妆出门去赴约。因为回来的时候联系了方晏，总觉得能打击到顾之秦的男人，除了方晏也没别人了。学生时期在所有人眼里都认为楚婧和方晏会最后走在一起，那个时候没有人会料到楚婧会爱上自己的英语老师，所以在外人眼里，方晏和楚婧就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这座城市有着很浓厚的历史韵味，紧靠着江河的地段建筑是仿古建筑，就像一座古城。楚婧约着方晏在江边的一家小咖啡店里见面聊天，“听说你申请到这里的分公司任职？这里远不如那座城市发展前途好，何必屈居于这座小城。”
　　方晏搅了搅咖啡，“城市越大，越觉得前途渺茫，反倒是这里，生活节奏慢一点，也不至于那么压抑。”
　　楚婧笑了笑，这完全不像是方晏会说出来的话，以前的他总会说要节奏快，效率才会高。曾经的他很喜欢快节奏的生活，不论是学习还是生活。而现在，眼前的他，像是被社会磨灭了戾气的废柴，不想要上进，不想要更好的生活。“宋瑢呢？”
　　他突然一顿，“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她了。”
　　“Lair。”楚婧边笑边喝着咖啡，方晏没有说话。她突然开口，“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方晏愣了愣，听她说了一些事情后突地一笑，“如果你想要，我会帮你。”
　　天色刚暗外面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楚婧将最后一道甜点端上桌注意到外面的细雨想着是否要去学校给他送伞。站在窗口迟疑了一会儿，无奈的妥协，拉好窗帘，换了身衣服拿了伞准备出门。站在暗格处换好鞋正要开门，顾之秦突然先她一步拉开门，身上还沾着细雨，鬓发贴在脸上略显狼狈，怀中抱着一瓶红酒却没怎么沾到雨水。
　　楚婧立刻放下雨伞，接过他怀里的红酒解释道，“一直在做饭没注意到外面下雨了，这正要去给你送伞你就回来了。”
　　顾之秦站在暗格处换好鞋，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我给你发了信息让你送伞来，结果等了很久你都没有来，觉得你不会来了，所以就直接冒雨回来了。”
　　楚婧从浴室里拿出一条白色毛巾盖在他的头上，替他擦着头发，“我没看手机，对不起，下次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了。”
　　他突然想起她上学的时候也对他说过这句话，那时候觉得这是一种妥协而现在却像是一种敷衍。“小事情，干嘛道歉。先吃饭吧。”
　　餐桌上的气氛十分和谐，顾之秦说着他在学校里的故事，似乎每天那些可爱的孩子们都会给他带来惊喜。上课偷吃个零食被巡视的他逮个正着，趾高气扬的酸那孩子一番算是手下留情。
　　楚婧听着他口中的故事就会想起自己所经历的学生生涯，从来都是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上课没吃过零食也没分过神，考试都是年纪第一，没有挨过训斥，没有受过挫折，仿佛一切都是她理所当然应得的。可就是因为这样泡在蜜水罐中的生活才会被命运彻底翻盘，没有经历过挫折，自然也不会去面对，只有落荒而逃。再经历巨大的侮辱之后才会自甘堕落的选择永不能翻身的泥潭。
　　深夜时分，楚婧辗转反侧有些失眠，胃癌的止痛片已经快见底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如果就这样死在这个人的怀里，什么都没有做，未免太不值得了。她转身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双手将他环抱。我只盼死神的镰刀来的再慢些，足够我毁了他便好。
　　时间的齿轮一圈一圈的旋转，不必任何推动力来助攻，打破能量守恒定律，像一把镰刀能够轻易的划破每个人看似平静的生活。圣诞节的来临与冬日的第一场雪一样来到措手不及。顾之秦安排出去旅游，这座城市的冬天都会下雪，今年也不例外。
　　按照学校的规矩，圣诞节这天班上会自主组织活动，学校放假一天。顾之秦收拾好了鱼竿和工具，楚婧准备了一些防寒的姜茶和小吃。
　　去的路上顾之秦有意无意的说起以前的事情。“你以前不是总要我带你去钓鱼吗，现在怎么提都不提一下？”
　　楚婧坐在副驾驶上，百般无聊的玩着安全带，“以前不过是想多点时间和你独处，现在我们有的是时间在一起。”
　　顾之秦笑了笑，握着方向盘转进一个农家乐里。
　　冬日的暖阳打在农家小院里，楚婧看了半晌才想起这里就是她上学时被宋瑢强制拉来旅游的风景区。八年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变，老板和气的走出来，裹着厚厚的棉袄笑脸相迎，“您每年一放假就过来，房间都给您留好了。”
　　顾之秦从车的后备箱里拿了准备好的东西跟着老板上楼。楚婧环顾四周，自顾自的走向以前和宋瑢住过的一楼房间，顾之秦发现楚婧没有跟上站在二楼的护栏边叫道，“阿婧？阿婧？”
　　楚婧抬头，“马上就来。”楚婧收了思绪匆匆上楼跟上顾之秦。
　　午饭由老板亲自下厨，做了些农家小菜，味道清淡，楚婧却难以下咽，不知道是因为以前的事情突然涌上心头还是因为顾之秦根本没有告诉她要带她来这个地方。匆匆吞了两口饭菜就找了借口出门，散步走到的地方却是几年前不小心失足掉下的湖边。
　　楚婧愣了愣神，摸了摸口袋，想了半天才摸出一根香烟，点燃了放在嘴边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却不想再吸第二口。夹着烟的手抵在嘴边，看着平静的湖面沉思。到底这么多年执着顾之秦是对还是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自己掉下湖里被顾之秦救起后做了人工呼吸就觉得那是初吻便喜欢上他，甚至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去喜欢他。
　　想过很多次执着顾之秦是对还是错，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执着他。对啊，这么多年，楚婧，你为什么会喜欢顾之秦啊。
　　顾之秦吃过午饭后回房间找楚婧却发现她不在房间里。问过老板娘后才知道她一个人去了湖边，索性带着钓鱼的工具去了湖边。曲径通幽，路过的景色都是一片白，一眼便可以看见楚婧站在湖边，背影孤独。他走近才发现她手上夹着的烟都快烧到头了，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拿掉她手中的香烟，楚婧才回过神，抱歉的一笑，以为他来监督自己抽烟，将包里的香烟盒和打火机给了他。
　　顾之秦没说什么，将东西收在包里。自顾自的打开便携凳子，摆弄着鱼竿。楚婧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他，顾之秦弄好了鱼竿后看她还站着，愣了愣，“怎么不坐啊？”
　　“我们的所有故事都开始于这个湖，是吗。”
　　顾之秦笑了笑，“怎么，还想感谢这湖里的神仙吗？需要带点贡品？”
　　楚婧摇了摇头，“我去把姜茶拿过来，这里有些冷。”
　　她转身正要走，顾之秦突然拉住她，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喜欢你了。笑的阳光到不行的姑娘。”
　　楚婧低头抿笑，耳边的碎发垂至胸前，“我也是，第一眼就喜欢的不行。”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天色渐暗，顾之秦的鱼桶里有几只小鱼，但是楚婧的鱼桶里一只鱼都没有。顾之秦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戴在她脖子上，“冷吗？”
　　她摇了摇头，把姜茶递过去，“你经常一个人来这里钓鱼？”
　　“习惯了。”
　　楚婧没再说话，盯着湖面发呆，又想起父母的事情。自己当初走的太匆忙，房子也没有处理，带着自己的行李就离开了这座城市，连遗物都没来得及整理。
　　“阿婧？”
　　顾之秦见她发呆都没注意到鱼已经上钩了，楚婧回过神收线的时候，鱼已经吃了鱼饵逃跑了。楚婧拿着鱼竿穿鱼饵，结果一个失神鱼钩直接穿进了她的食指里。顾之秦立刻扔了鱼竿拉住她的手，“你干什么呢？！”见伤的不轻，小心翼翼的取出鱼钩，从背包里拿出一瓶医用酒精，本来只是备用，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原以为她会疼的龇牙咧嘴的，但她却只是稍稍皱眉，手都不往回缩一下。“不疼吗？”
　　“还能忍受，”楚婧顿了顿，“抱歉扫了你的兴。”
　　顾之秦没多说什么，确实也是没了钓鱼的兴致，收拾了东西往农家乐走。老板早就准备好了丰富的晚餐和烧酒。楚婧喝了一点酒，依旧没怎么吃菜。顾之秦不太想看见她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她一个人回了房间看电视。
　　“女朋友不太高兴？”
　　顾之秦回头，老板递了一根烟上来。他想了想，还是接过，很多年不抽烟了，“她好像有点心事，我不太敢问。因为我们曾经分开过一段时间，她经历了很多事情。”
　　“女人都很多愁善感，但不论因为什么，我们这些大男人都应该让着她们。自己的爱人自己不宠难道还要外人宠吗，你说是吧。”老板笑了笑，“再说，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是要多珍惜啊。”
　　顾之秦笑着，从嘴里吐出一个烟圈，“说的也是，我看中的人当然生老病死都得由我陪着。”
　　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今天也没怎么吃饭，我给你们弄些烧烤，你叫她出来吃点吧。”
　　“行，那就谢谢老板了。”顾之秦扔了烟头，上楼叫她，“阿婧，老板说给我们弄些烧烤，下楼吃一点吧。”
　　楚婧披上外套，没有拒绝的和他下楼。顾之秦很喜欢她睡前不施粉黛的样子，脸上干净又淡雅，长发散在身后自然又温馨。她要了两瓶啤酒，心情不佳的喝酒最容易上头，冷风一吹就更加迷离。靠在顾之秦的肩膀上看着夜空，这座城市没有星星，只有冷清的月挂在天际。
　　她伸手在半空中抓了抓，脸上带着迷离的笑容，“怎么没有星星啊？”
　　“我眼前不就有一颗发光的星星吗。”顾之秦也没想太多，说出了真心话。
　　楚婧吃了两口烤串，又喝了两口啤酒，“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说情话了？”
　　“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她笑了笑，将酒瓶里最后一口酒喝掉，站起来把空酒瓶放在柜台上。老板一家已经收拾好了睡觉了。顾之秦怕她动作太大吵醒了别人，往院子里的火堆里填了土，上前一把扛起她防止她跌跌撞撞的吵醒别人。
　　楚婧先是一阵惊讶，但又很快冷静下来。顾之秦将她扔在床上，她又爬到床边，双眼迷离，“洗脚。”
　　顾之秦愣了愣，无奈地打了水替她洗脚，她突然摸了摸他的头，“我只想一直待在你身边。”
　　顾之秦抬头看她，楚婧俯下身吻在他的薄唇上，攀上他的肩膀，将他带起。顾之秦揽过她的腰，在她没有下一步动作之前，只是配合她的亲吻。楚婧伸手想要替他脱下外衣，他自己倒是立刻反手脱下，她不禁笑了笑，在顾之秦眼里这笑，千娇百媚抵过千言万语。她带着他的手解开自己的外衣，无奈头发缠在扣子上，顾之秦尴尬的笑了笑。楚婧挑眉看着他，“自己想办法。”
　　“那我要毁你一件衣服了。”他边说边将头埋下去，咬住扣子扯了下来，衬衣敞开。楚婧从他嘴里含过纽扣，放在枕边，继续着热情。他将头埋在她的颈项中，亲吻吸允着她的味道，楚婧吐了一口欲望的气息，翻身在他上面。顾之秦愣了愣，她拉起他的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还在他的手上。顾之秦正想开口解释，她突然用牙齿将银戒咬着从他手上摘下，挑衅的看着他，随口吐了出去，“你只能爱我一个人。”
　　顾之秦笑了笑，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听她的娇喘声就觉得这个世界都完美了。双手揉着她的长发，在她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这个让他日思夜想了七年的女子如今终于在他怀里撒娇般的求欢，只想多给她一些温柔，多紧紧地拥抱她，多亲吻她的额头与鼻尖。这些年这孩子在外面吃过的苦承受过的事情，一切都愿意陪她一起享受，一切痛苦都愿意一起享受。
　　月色已经爬上窗台，楚婧在顾之秦的怀里发呆，额间微湿的秀发是刚刚热情的证据。顾之秦熟睡的呼吸声在她耳畔响起，平缓的安静的鼻气。她的手机屏幕已经亮了许多次了，秦覃一直在给她打电话，但是自己没法再回去了。不论是因为秦覃瞒她的七年前的事情还是自己本来就有自知之明知道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清晨的日光爬上枕头，顾之秦醒了个大早，下意识的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结果却拿起了楚婧的手机。屏幕上全是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未接电话几乎都是秦覃打来的，未读信息是乔溪发来的。顾之秦站了起来，那个人竟然还给她打电话，还跟她保持着联系。正想着要不要帮她处理掉这件事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从他手中拿过手机，顾之秦一抬头就看见楚婧漠然的脸。
　　楚婧不假思索的把电话回了过去，那头也很快接起。“小婧。”
　　“秦覃，你以后不要跟我联系了，之秦会生气的。”
　　顾之秦完全没有想到楚婧会说的这么坦然，像是理所当然，真的如此一样。
　　秦覃愣了愣，“我知道了，Marry Christmas。”
　　“圣诞快乐。”楚婧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顾之秦手里，自顾自的进了浴室洗漱。
　　越是了解一个人，就越是明白那个人的生活习性以及各种小动作。顾之秦了解楚婧，她的任何小动作都难逃他的眼，比如她生气的时候会彪英语，她觉得英语的气势很大很能表现她的语气；比如她拿着手机看新闻看信息的时候喜欢把右手的无名指扣在小拇指上面；比如她紧张与别人谈话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用手指在桌子上敲的作响；再比如她越是在乎一个人的时候越会在脸上表现的无所谓。
　　顾之秦捏着手里楚婧的手机无言的紧了紧，阿婧还是在乎秦覃的，可是为什么呢。他突然皱眉，一个想法浮出脑海，难道阿婧已经不爱我了？
　　楚婧站在浴室里看着镜子中骨骼分明的自己，上学时期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现在倒瘦成了瓜子脸，以前还担心自己会越吃越胖，现在倒是瘦的只有骨架。她不禁的笑了笑，拧开水龙头，低下头猛的突出一口鲜血。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圣诞假期结束没多久转眼就到了新年，顾之秦带的是毕业班，所以放假的时间很短。楚婧窝在暖和的被窝里看着方晏发来的信息，想了想，还是换了身衣服出门赴约。方晏穿着厚厚的棉服坐在约定的咖啡店里，手里拿着之前楚婧吩咐过的东西。
　　咖啡店的门铃铛响了响，方晏一抬头就看见只穿了件毛衣就出门的楚婧。他立刻起身，楚婧笑着走过去，拉开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你动作很快啊。”
　　方晏把文件袋递过去，“你吩咐的事情自然要做的手脚麻利一些。”他顿了顿，“不过，你确定要这样？”
　　楚婧接过文件袋就立刻打开看了看，“一切后果我自己负责。”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外面飘起了大雪。方晏在咖啡店店长那里借了一把雨伞，楚婧自然的挽着他的手和他一起撑着一把雨伞。一路默默无言，直到顾之秦家的小区门口，方晏突然开口，“如果我们之间没有顾之秦的话，我们会有可能吗？”
　　楚婧突然笑了笑，不经意的瞥见街对面撑着伞的顾之秦，她不禁没有回避，而且双手搭在方晏的脖子上，勾住他往怀里一带吻上他的双唇，“如果没有顾之秦，我一定会跟你在一起。”
　　顾之秦愣在原地，像是看见了从来没有遇到自己的楚婧的未来，理所当然的和方晏在一起的模样。以前的自己就无比的坚信，如果没有自己，楚婧应该拥有的未来是考上和方晏一样优秀的大学，选择优秀的专业，踏入优秀的人生，和方晏一起。所以当楚婧和秦覃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不会有太大的心情波动是因为他觉得阿婧和秦覃完全不在同一个世界里，而方晏不一样，阿婧和方晏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甚至直到现在他还是觉得阿婧应该和方晏在一起。
　　楚婧当然明白顾之秦的想法，所以才会在回来之后第一个联系的就是方晏。因为顾之秦自卑自己不配和她在一起，这些年唯一能让顾之秦吃醋生气的人只有方晏。可是下午发生的事情，顾之秦明明看见了，却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说。
　　为了让顾之秦相信自己出轨几次三番的约了方晏在外面吃饭，也有很多次故意让他意外撞见亲热的他们，可是顾之秦什么反应都没有，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楚婧算着日子，春节假期的到来给了她很完美的背景与时间。之前方晏给她的东西是顾之秦家里的基本信息资料以及家庭住址，楚婧搭上了去顾之秦老家的班车，化着蛇蝎的妆去做一件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事情。
　　顾之秦拥有完美的家庭，爱他的妻子，却不知足的想要寻找真爱。毁了自己的一生凭什么还能过得如此安稳，所以，顾之秦我会变成你的噩梦，像你当初对我那样。
　　顾之秦的老家只有二十分钟的距离，是一座充满历史古韵的城市，按照方晏给的信息，楚婧很快找到了顾之秦的家。开门的是一位妇人，没有昂贵的化妆品包养的脸带着雀斑与暗黄，和每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一样。楚婧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就是给自己打电话的女人，顾之秦的发妻。
　　“这里是顾之秦老师的家吗？”楚婧笑着问。
　　女人打量着她，犹豫了一下，“您是？”
　　“我是顾老师的学生，新春佳节送来一点礼品。”楚婧抬了抬手中的礼品，示意来意。
　　女人立刻让她进门，请她到客厅坐着为她倒了一杯茶水。
　　楚婧看了看家里的布置，简单别致，算不上奢华，却有一股家的温馨。在阳台看报的老人看了来客也收了报纸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小姑娘是我们家之秦的学生啊，你是哪一届的啊？”
　　“我是他第一届的学生，叔叔。”
　　女人端着水果盘的手一顿，有些皱眉的看了看她。老爷子也皱了皱眉，“小姑娘是不是叫差辈了？你都管之秦叫老师了，还叫我叔叔啊。”
　　楚婧端起茶水杯抿了一小口，“不差辈，我现在和顾老师同居。”
　　老爷子立刻拉下脸，女人站在一旁一副意想不到的表情。楚婧放下茶杯站了起来，“Lucy和我也认识，啊对了，是乔溪。”她笑着顿了顿，“我们还一起去过洛杉矶见过了Matt，就是她男朋友。好像叔叔不太喜欢Matt是吧，不过我觉得您见了我之后会喜欢Matt的，因为比起您女儿那个男朋友，您儿子这个女朋友真的太差劲了。”
　　厨房里的老妇人听见动静立刻走了出来，“你说什么？你说你是谁？”
　　“阿姨，我是您儿子的情人。”说罢，又转脸看着女人，“你和顾之秦结婚六年了是吧？怎么六年都没有动静呢？”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几乎得意的看着她，“我已经怀了顾之秦的孩子，您是自己走还是需要之秦休了你呢？”
　　女人激动的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老爷子突然大声嚷道，“你有没有羞耻心啊，勾引有妇之夫，你爹妈是怎么教你的？”
　　“我爹妈在来不及教我的时候就被顾之秦害死了，我十八岁的成年礼送走了我的双亲，他逼得我离开，逼得我沦为□□，害的我家破人亡，你觉得我会放过他吗。”楚婧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怒火，声音大的震住了屋里的所有人。她收了收情绪，“不过你们放心，我会让他好好享受他的下半生，让你们二老好好享受你们的后半生。我会变成你们的噩梦，让你们感受一下我曾经被噩梦缠身，生不如死的滋味。”
　　楚婧走到女人身边，“至于你，同样身为女人我倒为你感到悲哀，嫁了一个从来都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男人。你每夜守着孤灯难眠的时候，他就躺在我身边，丝毫没有想起过你的存在。”
　　“得到又如何，你也始终是活在灯光背后的女人。”
　　楚婧愣住，活在灯光背后的女人。“至少我得到了他的爱，而你，什么都没有。”楚婧走的时候听到老爷子倒下的声音，自己却没有松了一口气，仿佛一点儿都不痛快，就像那个女人说的，自己永远都是活在灯光背后的女人。在其他人眼里永远都是那个备受唾弃的第三者，原本自己最痛恨的一类人，自己竟然活成了那种人。
　　回程的路上楚婧一路发呆，中伤了顾之秦又如何，自己的父母又不会起死回生，自己的人生又不可能从来。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顾之秦刚回到家就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说父亲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而且还说了有一个自称是自己情人的女孩子到家里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气的父亲进了医院。顾之秦只一秒就知道是楚婧，可是她怎么会找到自己的家里去，而且还做了这些事情，完全不像她的风格。
　　楚婧摸出钥匙开门，一开门就看见顾之秦盛气凌人的模样，“你去了我家？”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给你说就去你家啊。”楚婧天真的笑着，似乎就像是真的没有做错事一样。
　　“我母亲刚刚打电话来了，说你去了我家说了些事情，现在我爸已经住进了医院，你到底说了什么？”
　　“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怎么可能去呢。”楚婧依旧不说实话，她想看看顾之秦的极限在哪里。
　　顾之秦一想到她这几天又是约方晏又是满口谎言一时心急抬手一耳光重重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楚婧突地冷笑了一声，“原来这就是你的底线。”她咧了咧嘴，只觉得左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我说我会成为你们全家人的噩梦。”
　　顾之秦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回来的目的吗，你跟方晏的小动作我会看不出来，你要毁了我你大可以去毁，但是我的家人，我的父母，你绝对不可以碰。”
　　“顾之秦，你觉得我真的还爱你吗？”
　　顾之秦愣住，松开手站在她面前，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楚婧抬眼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回到你身边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你说的每一句情话，和你做过的每一件事，都让我觉得无比的恶心。我只是为了回来毁掉你的人生，让你感受我的绝望，生不如死。”
　　“恶心？”顾之秦冷笑，抓起她的手臂把她拽到卧室，疯狂的撕开她的外套，楚婧厌恶的闭上眼睛，顾之秦掐着她的下巴吼道，“看着我。”
　　楚婧原本不想理他，却觉得胃里一阵翻涌，觉得有些东西要突然涌出。她激动的推着他，双唇紧闭，顾之秦看见她嘴角带点血丝，“怎么还学烈士贞女，咬舌自尽宁死不屈？”
　　楚婧瞪着他，只能将口中的鲜血咽回去，一张嘴全是血，“我死之前也会拉上你一起。”
　　这个春节顾之秦过得很不安宁，班上补课走不开却一直被母亲的电话催着回家探望。楚婧自那之后几乎没有和顾之秦说过话，每日三餐做着等他回家吃饭，顾之秦也只是吃过饭之后便离开去学校，夜里也不会碰她，她睡卧室，他睡书房。楚婧却觉得自己身体怪怪的，胃口越来越大，而且喜欢吃酸的，越酸越好。再加上自己的止痛药也没有了，正好去医院看看。意料之外自己之前撒的谎却成了真的，人生最绝望的事情应该就是当自己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三个月，却在这时怀了新的生命。
　　楚婧拿着化验单坐在医院的长廊里发愣，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新的家人，自从父母去世后，再也没有接触过亲情这个词。揣着化验单去到曾经的家里，因为以前走的匆忙，所有后事都没有处理，连父母的遗物都没有整理。家里的灰尘堆积的有些厚，父亲的遗物还在纸箱里没有整理。楚婧随手翻了翻，父亲有写日记的习惯，而且从来不让别人看，自己小时候还因为好奇去摸了摸就被父亲训斥了一顿。楚婧失神的笑了笑，翻着父亲的旧日记，父亲是入赘到母亲家这是她知道的，但父亲喜欢的人竟然不是母亲。
　　日记里写着，父亲爱上的是母亲的表姐，算是自己的姑姑。可是那位姑姑有先天的哮喘，活了不到三十岁就去世了，再加上父亲不敢反抗父命只好娶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将就的过了大半辈子。直到父亲遇到了一个长得和姑姑一模一样的女人，父亲不想将就下去，于是和那女人私奔了。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在父亲离世之前都还在气他抛妻弃子，父亲不过是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而已。日记的最后一篇是父亲出事的前一天写的，父亲说他想要站在我面前亲口告诉我，只要爱上了，就要轰轰烈烈的去追求，不要遗憾终身。可是他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去世了。
　　楚婧抱着日记本坐在地上，泪水终于掉了下来，可是父亲你知道吗，我做了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傻事，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我竟然对顾之秦说我不爱他了。我怎么可能不爱他，我怎么可能不爱那个伤我最透彻的人。
　　回家的路上，抱着父亲的日记本不知所措的因为自己一个错误的选择而误了自己的终身才演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现在想要好好生活还来不来得及。
　　楚婧站在小区门口看见了顾之秦的妻子正和顾之秦在交谈着什么，顾之秦脸色沉着，那女子说的激动处时便扬手打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发脾气一样，而顾之秦却温柔的回抱住她，安抚般的摸着她的发。
　　突地一刻，楚婧想，可能顾之秦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爱自己，可能顾之秦并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他的发妻，可能顾之秦不太适合和自己在一起。
　　深夜的寒风刺骨，楚婧做了顾之秦最爱吃的红烧鱼等着他回来。顾之秦依旧晚上十点才回家，楚婧想着既然上天赐给她一个新生命也许就是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对于顾之秦，对于她自己。
　　楚婧听见开门声，立刻走去暗格处从鞋柜里取出拖鞋摆在他脚边，“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鱼....”
　　“不用了，我在学校吃过了。”顾之秦连正眼都没有看她，径直走向书房。
　　楚婧抿了抿双唇，走进厨房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鱼汤进了他的书房，“那喝点鱼头汤吧，教书先生费眼睛，我给你挑了两只鱼眼睛。”她走到他身边搅了搅鱼汤，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
　　顾之秦抬手推开她的鱼汤，她没有留神手一滑碗摔到地上碎成了渣滓，手上也被滚烫的汤汁溅到。“楚婧，你不用这样假惺惺的来讨好我，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她不说话，蹲下收拾残局，手碰到滚烫的汤汁也没有开口。半晌又端了一碗新的鱼汤，“我想改变我们的现状。”
　　顾之秦翻着试卷，圈圈点点，没有开口。
　　楚婧咬了咬下唇，“我怀孕了。”
　　“打掉。”
　　楚婧愣了愣，顾之秦头也不抬的说着那两个字像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顾之秦盖上笔帽，抬头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楚婧，你的谎话这么多，我怎么知道你怀的是谁的野种。”
　　“我和方晏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他妈的当我瞎吗。”
　　楚婧被顾之秦的声音吓愣住，“之秦....”
　　“别那么叫我，恶心。”
　　楚婧突然觉得自己是自食恶果，释怀的笑了笑，“我知道了。”转身走出书房，随手把客厅里的化验单揉掉扔进垃圾桶里。
　　楚婧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梦，想起父亲的日记，想起顾之秦的冷漠，想起自己的身体里此刻竟有了新的生命。辗转反侧后，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摸出一包香烟夹在指尖，打火机捏在手中，却没有点燃。半晌，放下香烟走进浴室里，眼中带着血丝，只觉得精神上已经快忍受到了极限。
　　顾之秦不知道为什么，深夜难眠，迷迷糊糊地走到浴室门口，却发现同样未眠的楚婧。刚想进去关心，又想起晚上和她的争执，想起她说她怀孕，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以前的阿婧不像现在这般满口谎言，甚至还去了自己家里撒泼。一向温柔善良的阿婧竟然变成了这样。他欲转身回书房，却突然看见她有些难受的捂着肚子，下一秒立刻转身翻开马桶盖，一口鲜血吐在马桶里。他完全愣住了，楚婧坐在地上抽了纸擦了擦血渍，吃力地抬手冲掉马桶。
　　顾之秦小心翼翼的走回书房，阿婧是得了什么重病吗，可是不可能啊，她还这么年轻能得什么不治之症啊。
　　这天夜里十分漫长，白昼到来的时候都不清楚是黑夜之后的黎明还是更深的黑夜。楚婧早早地起床做好了早饭，穿上厚厚的棉袄，连妆都没有化，素面朝天的出了门。顾之秦被昨晚所见的景象弄得十分不安，翻查了楚婧所有的背包之后才找到了一张全英文的化验单。字迹潦草的花体英文，还全是一些医疗方面的专有名词，顾之秦看的头疼，化验单的时间却几乎是半年前在洛杉矶的某个医院。顾之秦拨通了一个学医的朋友的电话，约了时间到楼下的咖啡店一坐。
　　楚婧只身一人去了医院，拿了号就坐在医院的长廊里，看着来来往往进入妇产科的女人们都有丈夫或男朋友的陪同，就只有自己是一个人。护士念到她的号码时，不确信的看了看她，“楚婧？一个人？”
　　她点点头，跟着护士走进小型的手术室接受麻醉。小时候连打针都要妈妈牵着手的小孩竟然有一天会有这么大的勇气一个人走进手术室接受流产手术。楚婧听着医生手中尖锐的工具发出碰撞的声音只想这是一场噩梦，然后快点醒来回到所有故事的起点。
　　窗外的雪渐渐下大，顾之秦看着坐在对面的旧友拿着化验单皱着眉头，心中一阵发憷，总觉得这是件不好的事情，可能和昨晚上阿婧吐血有关。
　　男人放下单子一脸沉重的看着他，“这个姑娘是你什么人？”
　　顾之秦愣了愣，“朋友吧。”
　　“这张化验单是今年六月份开的，上面写的诊断症状是胃癌晚期。”男子顿了顿，“在医学方面，一般对于一些癌症晚期患者来说，不接受治疗的话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姑娘是个幸运的孩子，如果现在还在接受治疗的话，说明动手术还有一线生机，不知道她....”
　　“我觉得她没有接受治疗。”顾之秦双手不安的放在桌子上，“我没有看她去过医院也没有看到她吃过药或者去做过化疗。”
　　男人把单子递给他，“那么你随时都要有一个她有可能下一秒就永远醒不过的准备。”
　　顾之秦皱着眉，“下一秒就永远醒不过来？你的意思是，她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吗？我昨晚上还跟她吵了架，看见她吐血...我....”
　　“或者你再把她带去医院检查一下，对了，最好不要有什么激烈的运动，比如任何手术...”
　　男子还没有说完，顾之秦就拿起外套和化验单急匆匆的走出了咖啡店。一路上开着车去往医院，自己昨晚上还傻逼兮兮的逼着她去堕胎，她在自己身边已经瘦的不成人形了还一无所知的只以为女人为了身材在减肥。六月份查出的胃癌，那也正好是自己去找她的三个月前，那个时候明明知道自己得了胃癌还喝酒吸烟，楚婧，你到底懂不懂爱自己。
　　可是直到车子开到医院的大门口顾之秦才记起来，就算阻止了楚婧又能怎样，她胃癌晚期也不可能把孩子生下来，与其胎死腹中不如早点结束它的生命。这一刻顾之秦才能体会到当楚婧知道自己身患绝症的时候突然有了新的生命是一种多么巨大的绝望，不得不抛弃它。
　　他坐在车里眼泪水却不停的掉，如果阿婧真的有一天再也无法醒过来，那么自己该怎么办。以前他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总会欺骗自己她过着很好的生活遇到一个很爱她的人，而现在，该怎么欺骗自己。
　　楚婧在失神中被护士的叫声拉回现实，“您要看看您的胎儿吗？”
　　楚婧看了看不远处的盘子里装着的已经看得出头和手的雏形，不知道它以后会长得像顾之秦多一点还是像自己多一点。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呼吸着世界的冷空气，觉得此刻自己的心里都是冰凉的。如果有来生，希望那个可怜的孩子可以投胎到一个能见到阳光的女人肚子里，能够快乐幸福的长大，一定不要变成像自己这样的人。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
　　香甜的牛奶味与细细碎碎的谈话声惊扰了熟睡的楚婧，母亲推门而入，“小婧又要赖床吗？今天我和你爸去寺庙拜佛，你马上就要中考了，希望你能考入最好的高中学校。”
　　楚婧从床上坐起来，“妈？爸？”
　　穿着休闲装的父亲走进来，“你一个人可以吗？我们不在你身边。”
　　“我怕我一个人不行，我有很多事情还不明白，我一个人生活的很累，不想再这么累下去了。父亲，我已经胃癌晚期了。我想我可以放手了吧。”
　　父亲走到床边摸了摸她的头，“我和你母亲都属于意外，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心怀内疚。生活会有很多琐事折磨人，不像爱情轰轰烈烈，你要学会好好生活。我在这里等你，和你母亲一起在这里等你。”
　　母亲坐在床边微笑着示意她躺下继续睡，在她耳边轻唱着儿歌。
　　这个梦是她在打掉她和顾之秦孩子的手术台上做的，最想放弃生命的时刻竟然是那个孩子和自己彻底分离的时候，再也没有什么理由支持自己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父母的死到了那一刻才想通并不是自己所为，他们不怪自己，反而是自己这么多年不肯放过自己罢了。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顾之秦的妻子。那女子精心打扮后出现在自己面前才发现，她一点儿都不丑，可能真的只是因为在家里做主妇习惯了不施粉黛。楚婧对她微微一笑，“前几天真是不好意思。”
　　女子倒是丝毫不领情，“拿出你前几天在我家撒泼的样子来和我说话，现在又没有别人你不需要装柔弱。”
　　楚婧有些皱眉，“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咖啡馆里相对而坐的两人，楚婧却只要一杯白开水，小腹的疼痛加剧显得脸色苍白。
　　女子开门见山，“是我告诉之秦让他别相信你让你去堕胎的。”
　　“反正我也没有那个命生下他，早死晚死都一样。”
　　女子有些皱眉，对她那番说辞也不愿意多想。“你只说你要如何才愿意离开之秦，只要你说我做的到的，我都给你。”
　　“再给我两个月，最多两个月，我就离开，再也不会打扰你们。”楚婧已经虚弱到双唇发白，逼迫自己喝了一口白开水来掩饰自己的虚弱。
　　“两个月不行，你必须现在立刻就走。你已经给之秦带来很多流言蜚语了，你不能因为你自己的人生毁了就来报复他。更何况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自己，要不是你自甘堕落，你也不会活成眼下这样。”女子丝毫不肯退让的语气让楚婧头疼。
　　“好，我答应你。”
　　顾之秦满身酒气开门回家，看见楚婧躺在床上休息着，走过去走到她床边。楚婧一向喜欢睡觉的时候皱着眉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抬手理了理她的碎发，结果一碰她，她就惊醒了。楚婧条件反射的往后缩了缩，看清是他，揉着太阳穴坐起来，“我把孩子打掉了。”
　　顾之秦轻轻的拥她入怀，“我们结婚吧。”
　　楚婧的身体僵了僵，“你喝酒了吧。我会当做你没说过。我太累了，不想跟你互相折磨下去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阿婧，在我没喊结束之前，你都不允许一个人离开。”
　　长夜漫漫，一句情话原本可以胜过一切。可是爱情里面原本就不能渗入怜悯，如吕煜所说的，爱情应当是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没有欺骗，没有隐瞒，更没有责任与义务。隔阂原本只是两个人不愿在一起的借口，什么你应当过得比现在好，你应该拥有更漂亮的人生之类的借口，不过只是一句话，我爱你，只是不愿与你在一起。
　　十六岁的楚婧不明白，当初与她相遇的二十二岁的顾之秦不愿去明白。
　　于是彼此折磨九年。
　　清晨的骄阳刺眼，透过窗台，爬上女子的床。楚婧浅浅的睡意褪去，整个屋子里已经只剩她一个人，辗转反侧后再难入眠。餐桌上放着早餐，顾之秦的笔迹印在一张便签纸上：早饭凉了就用微波炉热一下，晚上我接你去吃饭。
　　楚婧端起温热的牛奶一饮而尽，吃了两口煎蛋就没了胃口。一个人坐在家里无聊的不知所措，门铃响起的时候以为顾之秦落下了什么东西折回来取，一开门竟是秦覃站在门口。他扬了扬手中的果篮，“路过这座城市出差，问了Lucy地址就想来看看你。”
　　楚婧侧身请他进屋，端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给他，“最近还好吗？”
　　“洛杉矶的事情终于进入了尾声，不用频繁的出国了。”他顿了顿，“你呢？顾之秦对你怎么样？”
　　楚婧点点头，“很好，他对我很好。”
　　相顾无言的时候就想起了两人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秦覃实属她众多情人中最完美的一个，之前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如今也觉得有可能是命运安排的必然事件吧，也不能怪他。聊了些关于Lucy的事情后，秦覃也知道实在是无话可说，起身准备离开，“我先回去了，不然他回来误会些什么就不好了。”
　　楚婧送他到电梯门口，轻声说了句再见回到屋内深深的送了一口气。像是许久的心事终于落地一样，秦覃的陪伴才让她少了很多不幸的遭遇，秦覃给的东西，物质上的精神上的，都是最好的。可是这个人终究不是自己最后的归宿，又何必强留着他互相折磨。
　　夜幕降临，顾之秦带着楚婧来到事先订好的西餐厅，带着欧洲中世纪的复古风格。顾之秦点的餐很传统，包含了西方人隆重的前中后餐的习俗，红酒配着红肉，白酒配着白肉。楚婧想起在洛杉矶和Lucy吃西餐吃到恶心然后满城的找中餐馆，不禁失笑。
　　“想起什么开心的事了？”
　　“想起当年和Lucy在洛杉矶满城找中餐馆。”楚婧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说这件事有些煞风景。
　　“不好意思。”
　　“乔溪和你的性格很像，大大咧咧的，敢爱敢恨。”顾之秦放下手中的酒杯突然起身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她面前，单膝下跪，“would you like to marry me？”
　　“我愿意。”她知道这种场合拒绝顾之秦会太扫兴，以前吕煜问过她一个问题，如果你在结婚后才遇到你生命中的真爱，你是会负付起婚姻的责任还是勇敢去追求真爱。
　　那个时候想到父亲的背叛不假思索的就选择了前者，可是现在顾之秦选择了后者，我却丝毫没有觉得他错了。不是因为他出轨的对象是我，而是因为每个人都有选择追求自己真爱的权利，婚姻是为真爱准备的诺言，不是一种社会责任，有聚有散，好聚好散。
　　夜空里印着点点星光，没有月亮的夜晚，黑的分外浓重，像是浸满了罪恶与内疚。秦覃深夜开车回到那座与她相遇的城市，他欺骗了楚婧。洛杉矶的事情没有解决，反而差的不行。他的提议被其他董事联合反驳，他决定放弃那边的整个计划，大不了一切从头再来。每个人在人生的路上总会有得有失，失去了楚婧，失去了公司，秦覃还是秦覃。
　　顾之秦半拥着她，不敢想象过不了多久，身边的人就将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里。如今能弥补她的，除了陪伴想不到更多的方法。阿婧，我想将这些年欠你的情话都说给你听；阿婧，我想将这些年未能做成的事都与你一起经历一番；阿婧，我想将这些年来不及给你的爱全部补上。所以，请等等我好吗。
　　顾之秦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在楚婧身边去了学校休了长长的事假，每天早上给她束发给她做早餐，为了不让她感觉腻味还变着花样的做各种小饼干。有事没事儿就拉着她出门看电影，逛街，给她买她喜欢的东西，甚至还去过远在成都的吕煜家里拜访。时间依旧没有放过楚婧，偶尔深夜的胃疼吐出鲜血，顾之秦也只能站在旁边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天气回春，楚婧找出了以前上学时穿过的红裙，为顾之秦跳凤求凰的时候穿过的红裙。当年略显宽松的长裙如今穿在身上却显得有些紧身，勾勒出□□的身材比起当年更是多了一分妩媚与性感。
　　四月一日的前一天，顾之秦的妻子还是来了，“你答应好的离开，怎么现在不想走了？尝够了甜头还想当顾夫人了是吗。”
　　楚婧礼貌的拿出茶杯给她倒了一杯茶，“我答应你会离开，就会永远离开的。你放心，我会走到他这辈子都找不到我的地方的。”
　　“你这个女人承诺了那么多到反过来要我相信你，还真没见过哪个小三像你这样的，我是有素质，要是没素质的女人早就把你打的你妈都不认识了，还能在这儿跟你喝茶聊天？你最好识趣一点，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和你谈话了。”女人拿起茶杯嗅了嗅没有碰过，嫌弃的放下杯子，踩着高跟鞋离开。
　　楚婧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空，好像是时候了。
　　一切来得都是那么的措手不及，像是没有预告的暴风雨。顾之秦坐在空荡的房间里，沙发上是楚婧脱下的红裙，桌子上还有一封厚厚的书信。今早的警笛吵醒了他的美梦，梦里他在七年前就娶了刚刚成年的楚婧，洁白的婚纱，不染俗尘的爱情。昨晚真真切切的楚婧还为他跳了一曲凤求凰，口里唱着那首古时求爱歌曲的词，一颦一笑都是明艳动人的模样，今早却瞬间化为灰烬。他是如何都没料到楚婧会在愚人节这天跟他开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亲爱的顾之秦：
　　如同七年前一样，我还是无法亲口和你道别。我自己也没有料到我会这样义无反顾喜欢了你一辈子，曾经豪言壮语，如今竟成了事实，我还是爱你，如七年前一样。
　　我十六岁这年遇见了你，在我家庭破裂的时候，你出现了，给我安慰，陪我度过一段时光，那个时候我很讨厌父亲，那个抛妻弃子和不明不白的女人离开的男人。我也讨厌那个破坏我们家庭的女人。
　　我十七岁这年向你第一次表白，出于崇拜和欢喜，我说我喜欢你，却没有想过会和你在一起这件事，只是单纯的告诉你，我很喜欢你。就像凤求凰，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我十八岁这年，因为你或是因为我自己，双亲过世，一夜之间成了孤儿，辍学后来到一座全新的城市，期待有全新的开始。可是一切都不尽人意，在弄堂深处的孤梦破碎，在被一群醉汉□□后，我决定去做□□，走向了那条永远不可能回头的路。那个时候我只觉得对不起你。
　　我十九岁这年遇到了秦覃，就是那个对我爱到骨子里的男人。他将我拉出了泥潭，带我去过原本就属于我的生活，给我看了这个世界有多么的美好。我对他有感谢，却没有爱情。他给了我安全感，甚至给了我家的感觉，在他面前我不用小心翼翼，也不用戴虚假的面具，比起其他，他更像是我的亲人。
　　我二十四岁这年，秦覃差点成了我的丈夫，只差了那么一点点，也就是这一点点，他从未婚夫变成了前男友。他瞒了我一些事，比如那件曾经拖我进泥潭的事，他是目击者，却没有伸以援手，眼睁睁的看着没有出声。所以后来的一切甜言蜜语都是为了弥补，一切所谓的爱情都是出于内疚。而我不需要怜悯。
　　我二十五岁这年，你终于出现了。曾经和你约定过的成熟年纪，也终于到了。像是绕了一大圈回到原点一样，我还是回到了你的身边，我以为一切都会有好转。在得知你已婚后，希望又被你亲手捏的粉碎。
　　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伤害你的家人，伤害你在乎的人。在你身边的日子，所有的一切，我心甘情愿。你听信传言折磨我，我可以接受，你轻信那个女人的话让我去堕胎，我也可以拖着胃癌晚期的身子去医院，只想取得你的信任。
　　因为我深知你信我，比什么都重要。可是你一直不愿意相信我，你不信我会爱你七年，你不信我会心甘情愿的和你一起生活，过你想过的日子。顾之秦，你原本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我因为私欲，不忍让你就此离去，消失在我的命运里，所以我们互相纠缠，把那些珍惜我们的人当做过客，如今，都该结束。
　　你始终让我去过我的漂亮人生，可是却一直不忍放手，这次换我来告诉你，重新开始，迎接新生。而我将永远成为你生命中的过客。
　　楚婧绝笔’
　　乔溪其实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接到顾之秦的电话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向公司请了假回到故乡，操办着楚婧的葬礼。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为了自己的利益答应顾之秦成为楚婧身边的探子，如果顾之秦能早点放手，或许楚婧就和秦覃在一起了。
　　四月的春风舒适宜人，举行葬礼的小教堂格外清幽，来参加的人数寥寥无几。乔溪坐在第一排，听着神父的悼词，顾之秦坐在巷道另一边的第一排处，双眼空洞，盯着巨大的遗像发呆。
　　突地一声，教堂的门被人推开，乔溪一回头就看见秦覃一身正装的站在门口，神色凌然。顾之秦这才回过神，起身看着门口的秦覃，“你就不能让她安心的走吗？”
　　“不过是来参加她的葬礼，怎么就不行了吗？”秦覃径直走向乔溪，坐在她旁边。
　　顾之秦姗姗坐下，示意神父继续悼词。乔溪看了看秦覃无言的侧脸，低声道“你可别在这个时间做什么过激的事情，毕竟这是小婧的葬礼。”
　　秦覃看着楚婧偌大的遗照出神，“我不会。有些事情，日后再找他算账也不迟。”
　　乔溪看了看顾之秦，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难道这就是楚婧拼尽性命换来的感情结局吗，小婧，你这样做值得吗。
　　一个人的生命能有多少意义，逝去后能够影响多少，楚婧的离开换来的除了秦覃的噩梦，乔溪的内疚，顾之秦的无动于衷，什么都没有。
　　楚婧的葬礼结束后，顾之秦的生活回到正轨，原先的流言蜚语也随之消失，没有人再提起他和楚婧的那段故事，好像每一段故事终究会被新的故事代替一样。
　　可是原本平静的生活，却依旧无法回到最初。顾之秦整日整日的发愣，改着改着试卷就完全愣住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的停了下来，讲课讲到一半就突然忘了后面应该说什么。久而久之，他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从楚婧的死亡中走出来，反而越来越难过，越来越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就连自己也没有发现。
　　学校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他想着，自己欠楚婧的，不论是她健在还是离去，终究得给她一个说法。不顾父母的反对，硬要和发妻离婚，父母不能理解他，觉得他依旧在闹脾气，我行我素，甚至威胁他，若是抛弃妻子就与他断绝关系。
　　顾之秦无法遵循父命，想要前往楚婧曾经居住过的城市生活，想要离楚婧的影子更近一些。
　　时隔许久，再次来到这座城市，连空气都是陌生的味道，没有楚婧的地方，哪里都是陌生的。为何自己早些没有发现这样的深爱着楚婧。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只愿君心似我心，定当不负相思意
　　弄堂里的春风清香，带着丝丝桂花香，顾之秦坐在窗边翻着书本，百无聊赖的抿着清晨的第一口咖啡。厨房里煎着的鸡蛋滋滋作响，香味飘到客厅里，楚婧端着香喷喷的煎蛋出来，笑着放在桌子上，“空腹喝咖啡不健康，配点早餐不是更好吗。”
　　顾之秦起身打算走到桌边，定神一看，房间里空无一人，冷锅清灶，也没有香喷喷的煎蛋。失神的站在客厅中央，缓缓低下头，无奈的一笑，人去楼空，竟也十分应景。
　　端午伴随着炽热的日光踏进这座城市，顾之秦来到这里也差不多有一个月了，想起来，楚婧也是来到这里一个月后被逼无奈去了酒吧买醉。深夜的酒吧依旧歌舞升平，顾之秦推开门只一瞥就看见站在吧台边的柳倩和一女子攀谈，想着上前打打招呼，越近越发觉那人的背影熟悉。
　　柳倩见了顾之秦反倒一愣，与她攀谈的女子缓缓回头，顾之秦突地站定脚步，女子嫣然一笑，“刚刚正说起你，你便来了。”
　　柳倩拉着女子走到他身前，“他还没反应过来，你快跟他解释解释你这戏法变得真是出神。”
　　楚婧拉着顾之秦，“我们先回去吧。”
　　顾之秦任由着楚婧拉着他出门，柳倩收了笑意，将刚刚所有的谈话统统咽下肚。认识楚婧之前，永远明白一句话，谈恋爱，认真的一方在最后反而伤的最透彻。清楚自己的工作，也不会轻易的与某一个人在一起，甚至平稳的过下半辈子。
　　认识楚婧之后，她以为楚婧一定比自己更清楚这个道理，可是楚婧面对谁都可以淡定自若，除了一个人，顾之秦。正如一个作家曾经写过的一个故事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死穴。顾之秦便是楚婧的死穴，要了她命的死穴。
　　弄堂深处路灯的细长暗影与地上的两道影子重合，似乎眼前的人依旧不真切，顾之秦深邃的目光无法从楚婧的身上移开，“为什么要故弄玄虚？”
　　楚婧突地回避的眼神一闪，“以前做过的傻事，让你身上沾染的闲言碎语总要有人的牺牲才能了结。故弄玄虚自然是为了更好的和你在一起。”
　　顾之秦理所应当的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是最好的。以前的所有我们都当做是一场梦，现在就当做是你离开学校后，我来找你，重新开始，如何？”
　　“好。”
　　楚婧答应的爽快让顾之秦有些吃惊，但终归是人回来了，心里却比前几日过的浑浑日子更透彻了一些，像是有了一番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恍然大悟。
　　半夜酒吧的包厢比起外面却要更冷清一些，秦覃坐在沙发上喝着酒，Lucy推门而入，秦覃便挥手让其他人先出去。“你看到了？”
　　“找夏芷来干嘛？楚婧已经死了，这是事实，顾之秦接不接受与你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支配夏芷去他身边。顾之秦害惨了楚婧你觉得还不够，还要让另外一个女人搭进去，你安的什么心？”Lucy一路小跑过来，只是因为半个小时前接到柳倩的电话，说是夏芷突然过来告诉她，要柳倩帮她去往顾之秦身边扮演楚婧。
　　纵然不知道秦覃安的什么心，但是毕竟夏芷与这件事毫无关系，无缘无故的将她牵扯进来去扮演楚婧，明明可以过自己想要走的人生，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改变，实在是说不过去。况且，顾之秦又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己的哥哥自己还是清楚。
　　秦覃一口饮尽杯中的洋酒，“小婧这一生都在证明一件事，顾之秦到底是不是真心爱她的，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试验一下，看看顾之秦爱的是小婧的皮囊，还是爱她的本质。夏芷原本和小婧的性格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除了脸蛋以外，没有一处相像。可是现在的夏芷几乎和小婧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顿了顿，“难道你就不好奇，你哥哥对这样一个像极了心上人的女子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吗？”
　　Lucy无话可说，这样的秦覃已经不是她以前认识的模样了，自从楚婧死后，秦覃的公司因为洛杉矶的方案没有通过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便像是性情大变换了一个人一样。
　　公司无用的人一概不念旧情的开除，不论有没有功劳苦劳，出去竞标都不再如以前那样光明磊落，该通关系通关系，该走后门走后门，用尽手段拿下伦敦的一个大标，失去楚婧的秦覃更像是一位商人，无奸不商的商人。生意越做越大，性子却越来越冷淡，听说公司有人对他暗生情愫，偷偷向他表白后，他不但不领情反而将其数落一番让她卷铺盖走人。
　　一个人的离开能够多大程度的改变另一个人，或许只有秦覃的改变才能作为论据来论证这个命题吧。
　　当秦覃来找到自己并说起楚婧姐姐已经去世的消息时，我很是不解。因为在我的认知里，楚婧姐姐是一个很独立，很有自己想法的姑娘。她跳楼自杀的消息我还没来得及消化，秦覃又让我帮他一个忙。他说楚婧姐姐之所以跳楼自杀完全是因为一个叫顾之秦的男人逼迫的，他说楚婧姐姐很爱那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有了家室不愿意公开他们的关系，原本这些我都觉得是正常的，可是他竟然逼着楚婧姐姐拖着胃癌晚期的身子去医院堕胎。这样的人渣我自然是为姐姐感到气愤，所以秦覃一说让我去他身边扮演姐姐折磨他我就答应了。
　　而如今已经一个月了，这个叫顾之秦的男人似乎和秦覃说的那个男人有些不同。他对我言听计从，我说什么他都答应，甚至时刻表现的小心翼翼怕一个转眼我就会消失一样。
　　最奇怪的是，他一点都不追问过去，我为了了解姐姐的故事和柳倩谈了很多就怕他问起来露馅，可是他却提都没有提，包括为什么会死而复生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秦覃看着夏芷随时报告过来的顾之秦的消息，知道他每天过得生不如死的日子却十分落寞，自己对小婧是如何的用情至深，可是这个人是如何伤透小婧的心就该让他也尝试一次。自己心尖上的爱人不仅没有和所爱的人长相厮守，反而落得横死街头的下场。顾之秦，这口气，我的确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夏日的步伐迈进这座城市，连空气都是燥热的，仿佛灵魂都要被这温度蒸腾一般。夏芷看着秦覃发来的指使，让她立刻说出真相借此刺激刺激顾之秦。可是话到嘴边却无法说出口，这段时间的相处，自己竟然看出了顾之秦的为人并不是秦覃所说的那样的。如果他是真的爱楚婧姐姐，那么现在自己做的这些事，多年后自己去到另一个世界该如何面对姐姐。
　　深夜的蝉鸣吵得顾之秦坐在窗边看书的兴致全无，夏芷端了一杯清茶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我想同你说一件事。”
　　顾之秦随手拿起桌上的书签夹进书里，端起她拿来的清茶闻了闻茶香，“你说。”
　　夏芷皱了皱眉，随手摸了摸长发的小动作出卖了她，“我并不是您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我知道。”他突地一笑，这么长一段时间，终于说了实话。“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并不是阿婧，只是很好奇秦覃大费周章的把你安排到我身边来到底什么目的，自然不是好心的让你来安抚我，要么是来折磨我，要么是来杀了我。”
　　夏芷像是松了一口气，大概这就是顾之秦与秦覃的不同之处吧，就连秦覃曾经都有几次将自己与姐姐认错，顾之秦却能一眼就识破。她勉强的笑了笑，摘下长发发套，自己一头利落的短发彰显出与楚婧截然不同的性格。
　　“我和姐姐曾经有过一个月的缘分，与她相伴的一个月里，她夜夜被噩梦惊醒，每次都会被吓的一身冷汗，我如何问她，她都不愿意告诉我她梦到的是什么。后来有一天她喝多了酒，像是失了心智一般大哭，求一个人放过她。那个人，正是您。”
　　夏芷顿了顿，“我问过姐姐，顾之秦到底是什么人。姐姐说，你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你是她此生唯一的挚爱。”
　　“这些故事，原本不应该将你牵扯进来的。你与阿婧不同，或许像她自己所说的，她再也无法回头了，可是你应该去过属于你的生活，而不是在这里做一个死人的替代品，任人摆布。”顾之秦起身，带着书走进屋内，“你不必再留在这里了，若是秦覃再问你些什么，你就说我已经疯了。”
　　夏芷也没有多说什么，第二日天还没有亮便自己离开了。夏芷这一走，连一丝楚婧的影子都没有了。顾之秦一天到晚都活得随随便便，想起来便做一餐吃一餐，没想起便一天都没有吃饭，胡渣长出来也没有想起剃，时常坐在客厅里发愣，回忆以前和楚婧在一起时的事情，那个时候总觉得时间很长，以后还有很多的时刻可以和楚婧在一起。
　　想起楚婧躺在自己身侧的余温，想起她时而的媚态时而的天真，想起她与自己争吵时喋喋不休的道理一板一眼的让他负起家庭的责任。他那个时候就应该想到的，她的父亲因为出轨抛弃了她和她母亲与那女人私奔，她自幼就有芥蒂不愿成为那样的女人，面对自己所爱的时候也只有狠心抛弃爱情，不愿意去破坏一个家庭。可是自己只是想和最爱的人在一起罢了，当年做的错误的决定只有离开发妻，自己甚至想过将一切都留给发妻，只带着自己一颗真心离开。
　　宁愿自己背负着不负责任的唾骂，也不愿意让阿婧孤身一人。可是怎么，你就不懂我的心呢。我一大把年纪想要学学年轻小伙子追求一生所爱，打算离开发妻什么也不带，就带着一颗真心追随你。
　　阿婧，我只是想看看，当我一无所有的站在你面前对你说那句年少轻狂的“我只有一颗爱你的真心，你要不要我？”
　　想着你会笑眼如初，甚至几分越桔的回应我，“顾之秦，你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倒也是有几分讨我喜欢。”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垂泪？
　　Lucy住在公寓里，看着楼下如蝼蚁般的人们匆匆前行，早已能自己支付整个公寓的租金，和楚婧合租不过是一个幌子，为了当初更好的帮她哥照顾小婧罢了。说起来，自从小婧的葬礼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虽然顾之秦是个人渣，但他至少对小婧是真心的。
　　Lucy带了些水果去往弄堂里，一切如往常一样，弄堂里的妇人们将方桌搭在过道处，几人一桌打着麻将，床单被套就晒在头上，晃眼像是楚婧坐在人群中和几个妇人一起聊天一样。如果顾之秦没来找她，或许她会接受治疗活下去吧。
　　弄堂深处已没几处人家，对面屋的张婆婆去世后，房子便空了下来，她那一双儿女也没再将房子租出去。Lucy敲了敲门，无人响应，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蹲下身去翻地毯，果然有一把备用钥匙。楚婧多年的习惯竟然依旧如此，看来顾之秦对她的确是了如指掌，那这样说的话，夏芷应该是一眼就被识破了。
　　房子里积了些许灰尘，Lucy将水果放在客厅里，“哥？”
　　“乔溪？”
　　顾之秦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Lucy缓步走近，顾之秦一人坐在窗台边，身前放着一个礼盒，里面装着一条红色襦裙，一柄素白的发钗，像是楚婧的衣物。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要结婚了。”顾之秦笑了笑，“以前我太执着对与错，没有看清自己的内心，辜负了她几年，但我现在想通了，我要和她结婚，给她想要的一切。”
　　Lucy愣了愣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之秦，像是...疯了，是了，为了一个女人发疯了，这算是报应还是什么？
　　“那....你总得告诉我新娘是谁吧？”
　　“是了是了，你不认识她，你不认识阿婧。”顾之秦痴痴的自言自语道，“她是我教书以来的第一任科代表，什么课业都好，就我的英语她学的最糟，我还有好几次逮到她做阅读理解的时候睡着。但她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十分刻苦用功，后来还代表学校去到省里参加英语演讲比赛，对了对了，也是那会儿我便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Lucy看着顾之秦喋喋不休地讲着以前和楚婧的故事，竟有半分同情。他前半生追求上进，为了保住饭碗不敢承认和楚婧的不伦恋，为了升职娶了不爱的女人，没碰过她半分，被父母抱怨了上半生；他后半生追求爱情，放弃了工作，抛弃了家庭，不顾流言蜚语和挚爱在一起，谁料上苍又给了他当头一棒，逼着小婧去做掉他们的孩子，胃癌又扑面而来，真情换来的却是小婧高楼上的纵身一跃，如今却变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正当Lucy出神，门再一次被人推开，夏芷提着蔬菜进屋，看到Lucy先是一愣，“Lucy姐，你怎么在这里？”
　　“你叫秦覃别再来刺激他了，一切都够了。”
　　夏芷放下手中的塑料袋，“现在我所做的一切和秦覃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来照顾他并不是来刺激他的。”
　　Lucy将她拉出卧室，“夏芷，这些事都跟你没关系，你不应该掺和进来。”
　　“可是Lucy姐，我没办法，我没办法看着他这样消极下去，你不知道我前两天刚回来的时候他就倒在客厅里，没人照顾他连胡渣都没办法自己刮甚至连一般的生活能力都需要旁人提醒。”夏芷突然激动的哭了出来，她自己刚回来的时候的确吓了一跳，跟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顾之秦完全不一样，“我没办法看到这样的他，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你不知道我来了，他叫我小婧时的模样有多么令人心疼。”
　　“夏芷....顾之秦，是你不能爱的人。”Lucy只觉得眼前这个夏芷竟有几分小婧的影子，“等等，你说他叫你小婧？”
　　她迟疑的点了点头，Lucy回头看了一眼窗边的顾之秦，好像在他的潜意识里知道些什么，可是既然知道，那又为什么拉住夏芷不放呢。将她变成第二个楚婧吗，顾之秦，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Lucy永远都不懂顾之秦和楚婧的感情到底是如何的，难道爱情不是简单的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吗？难道爱情就一定要爱的死去活来，无法平静的生活吗？顾之秦，早点醒过来，早点放手吧。
　　夏芷自然是明白顾之秦是自己无法爱得起的，先不说其他，单单一个楚婧，一切就都是天方夜谭。楚婧多爱他，可能自己不太清楚，但顾之秦有多爱楚婧，眼前顾之秦发疯失心，便能看出他一片痴情。
　　爱情，本就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左右的了的，若能拿得起放得下，那么不是能耐，而是未能用情至深。夏芷走近顾之秦身边，看着他呆滞的模样，一时又记起楚婧当初带着她去图书馆买书时告诉她的一句话，“笑，全世界便与你同声笑，哭，你便独自哭。”她当初不懂，如今看着顾之秦便也明白了。若是心尖上的人，突地有一天坠楼身亡，换作是谁都难以接受。她情不自禁的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你若是将我当做她，我也不会介意，就算此生都只是楚婧姐姐的影子，我也无所谓。”
　　“小芷，若你能代替的了她，我又何必执着。”顾之秦又像是明白一切事理，“你再长大一点自然会明白，挚爱若能换作旁人代替，那又何来挚爱一说。”
　　他抽回手，起身去往客厅。
　　既是挚爱，又为何在生前不跟她好好说清楚，好好和她在一起呢。既是挚爱，又为何要顾忌那么多的尘世俗理。既是挚爱，又为何这样折磨自己不遵守她的遗愿重新开始好好生活。顾之秦，你轻松的说出一句挚爱，可你又从哪里表现出楚婧是你的挚爱。发疯似的折磨自己，让自己每日饱受煎熬，活在内疚与痛苦之中，亦让楚婧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就算顾之秦总是催夏芷离开他，去过她自己的生活，夏芷也是每天来给他做饭收拾家务，在每夜吃过晚饭散过步之后就自己离开，第二天早晨在顾之秦没醒来之前，就已经来了弄堂为他做好了早饭。
　　尽管每日都有按时吃饭，但顾之秦的身子依旧是日渐消瘦，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夏芷看在眼里，却也只是无奈的没办法，偶然一次看见坐在窗边的顾之秦又盯着楚婧的红襦裙发呆，她总算是有了一点头绪。
　　清晨的日头有些刺眼，夏芷趁着顾之秦还没有醒来，偷偷换上了楚婧的红裙。以前秦覃教过她的楚婧的一切小细节也用着想来骗骗顾之秦，加上化着和楚婧一样的浓妆，镜中的模样与那个已逝去的女子竟也没有区别了。
　　顾之秦被一阵熟悉的味道诱惑着睁开双眼，窗边坐着红裙女子，手中夹着香烟，一举一动都与阿婧毫无差别。他急匆匆的翻身下床，激动的拉过女子的手腕，样貌与她一模一样，神态，韵味，连她身上的香水味都是阿婧的味道。他露出笑颜，温柔的眼眸中像是要化出水来一样，肉麻的情话还没有说出口。女子朱唇轻启唤了他一声，“之秦。”
　　他突地变了脸，松开了她的手腕，眉头紧锁，“我已默许你在我身边，你何必这样来中伤我。夏芷。”说罢，转身想走，夏芷立刻从背后抱住他，“我从来没有这样卑微的去爱过一个人，甚至不介意你将我当做另一个人的替身。顾之秦，求求你让我爱你好吗，让我伴你走过余生好吗。”
　　顾之秦突然想起多年前，楚婧给他打过的一个电话，那时的她也是在电话那头哭的不能自已，求自己去拯救她，去看看她。“我说过了，你代替不了，我也不值得你来爱。我此生除了阿婧，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不论你学她有多像，我们都不可能。你还是尽早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我不要。”夏芷固执的不肯放手。
　　顾之秦奋力的拉下她的手，转身看着她，“夏芷，你可知道你学她学的并不像。你可知道她叫我之秦的时候稍稍带点鼻音，旁人听了会以为她一直将秦字读的后鼻音。你可知道她抽烟的时候是一口过肺烟一口过口烟。你可知道她字写的像个小学生一般丑，却写的一手好看的花体英文。你学的不像也不要妄想可以学的像她，我说过我们不可能，你再这样执着也没有用。”
　　夏芷无言以对，只能大颗大颗的掉眼泪，然后愤愤离去。
　　顾之秦只觉得心口突地一紧，一口鲜血吐在地上，却轻松释怀的笑了笑，终于到这一天了。阿婧，我们也终于要重聚了，你再等等我，再等等我。黄泉路上，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Lucy匆匆赶到医院，接到医院的电话她原本是不敢相信自己哥哥竟然心脏会有问题，他不是一向身体都很好吗。医生拿着病历单坐在Lucy的面前，“顾之秦先生常年就有心绞痛的症状，他自己也是清楚的，所以一直在服用药物接受治疗。这次不过是旧疾复发，没什么大碍，不过现在他暂时应该没法醒过来。
　　“什么叫现在暂时没法醒过来？”Lucy皱着眉头，顾之秦有心绞痛，连楚婧和她都不知道。
　　“顾之秦先生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这次因为受了什么刺激，暂时休克昏睡了过去，恐怕是有些心结无法解开，所以没办法醒过来。你若是知道能解开他心结的人，便将她找来，每日陪他说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医生将病历单递给她，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Lucy带着病历单出了办公室，没走几步便看见急匆匆而来的夏芷，她想也没想，走上前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这一巴掌是为楚婧打的。”她顿了顿，“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再缠着顾之秦不放，你会将自己陷进去也会害了他。现在他就躺在那里，生死未卜，你怎么有脸去见楚婧。你怎么有脸面对九泉之下待你不薄的你的楚婧姐姐。”
　　夏芷捂着脸不敢开口，她自己也不知道顾之秦会因为自己无心之过而伤的卧床不起。
　　人似乎是一个奇妙的生物，总是在生前觉得自己已了无牵挂，可放心而走，却在大限将至时死死拉住前尘往事不肯放手，不甘心就这样颓然离去。像是顾之秦，总觉得失去了楚婧就觉得世间再无牵挂，早早离去陪她更好，可是这时却心头牵挂，沉睡中竟一遍遍重演与楚婧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这年夏天热的离谱，学校实习刚刚结束，原本决定留在省会城市里好发展，但是因为刚刚和初恋分手又不想同在一座城市以后聚会见到尴尬，所以将简历投到了一个风景宜人的小镇上面。本就没有多大的心胸抱负，只要以后能够平淡度日便好了，选择这个小镇最大的好处就是离家乡近，回家的班车只要二十分钟的车程，就连周末放假都可以回家看看父母了。
　　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料到，刚刚负责教书，就被学校分配去做班主任。正式上课的前一天晚上，我失眠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们，不知道第一次见面是该用严厉的姿态还是亲切的模样，甚至不知道能不能一次就记清楚那些少年们的姓名。
　　正式开课的这天，我穿上正式的西装站在镜子前思量许久，这样太正式会不会不妥，让学生们或是其他老师们笑话，况且这天这么热，索性脱掉外套，只留一件短衬衫。将衣尾拉出来又扎进去，扎进去又拉出来，思索半天才将衣服扎进去，稍稍正式又不觉得刻意，对自己这造型甚是满意。
　　学生们一个个的来报到，自己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下来，一切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全班同学到齐之后，我整理了资料抬头一眼就与一人对视，那眸子满含笑意，像是敬仰和钦佩，更多的是礼貌。我突地轻松的回以她笑容，这个女孩子的笑容比起这夏日的骄阳让人舒服百倍。看着她的座位，不禁低头看了看座位表，楚婧。竟有一刻觉得笑容更加甜蜜。
　　开学第一次月考，全班有一半的人过了学校定的本科线，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见第一面就给我印象深刻的女子竟然是全年级第一。在还没有分科的高一时期，能够考出这么好的成绩着实让我很另眼相看。
　　当我正津津乐道她的好成绩时，在她那几乎接近完美的成绩单上我看到了一个不怎么理想的成绩，竟然是自己所教的英语。若是能在自己教书第一年就出一个清华北大的高材生，那自己的名声肯定会大振。楚婧一看就是个好苗子，可不能让她栽在自己这门课上。
　　自己原本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一看到楚婧的模样就觉得若是一个人可以值得自己奋力一搏，那么肯定最后得到的一定是值得的。不过这件事还没来得及我去实行，学校就开始了分班制，并且提前分了文理科，原本是要等到高二才分的科，却突然提前分了文理科。楚婧却没有选择自己有优势的理科，我本想找她谈谈，却听见其他同学说她是为了宋瑢才选择了文科陪她一起。自然，楚婧是要进入快班的，自己果真被学校换了下来，没能接手到楚婧所在的班级。正当自己郁闷的时候，任教楚婧班的英语老师突然找到了自己，说是他妻子在预产期，又怕以后生了孩子带的又是快班太劳累，所以打算和我换一换。这对我来说，倒是白白捡了一便宜。
　　楚婧的英语，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问题出在哪里，要说每次听写单词她也没问题，词汇量是足够的大，可是总是不能理解一句话的意思。后来终于被我逮住了她写阅读理解写到睡着，我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时候看着她努力写英语阅读理解的样子我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如何，可以将听力听的满分，单选一个不错，阅读理解前两篇简单的没什么问题，后两篇错完的也只有她一个了吧。
　　我这正为这件事发愁没得法子解决，无意间同吕煜提起这件事，他却突然笑了出来，“这几天楚婧也在周记里头给我抱怨这件事情，我这好不容易跟你出来吃顿饭，你又在我耳根子边提这件事，你们师徒俩是不是约好了一起来烦我。”
　　吕煜和楚婧走的比其他老师近一些我倒是知道的，不过是青少年时期有些烦恼需要找个明眼人指指路听听苦水罢了。倒是吕煜这话一说，自己还有几分醋味，说不出来其他的，却只希望楚婧能将自己更当做忘年之交。
　　没过几日我将楚婧提拔成我的科代表，为了更好的指导她，我私下给她开小灶，让她周末来我的宿舍里我给她补习，甚至买了好多糖果就是为了她的点滴进步奖励她，时间一长我自己竟将这一切变成了习惯。习惯她每个周末的早上来时带来的早餐，习惯她边写边问问题，习惯她听着英文歌小声哼唱的细碎音调。
　　偶然从吕煜那里得知了她的生日，竟也开始暗暗苦恼，不知道她这般大年纪的少女喜欢些什么东西，这种事情也不好问旁人。愁眉不展的时候听同事们聊天说起现在的孩子们喜欢一些实际的东西，我这思来想去觉得她每周周末那么辛苦干脆放她一周的假算了。结果我这礼还没有宣布出去，就得知她每天缠着吕煜要他给她送几个墨点子，吕煜又偏偏不太喜欢楚婧这般招摇好似到处宣传自己文笔很好，干脆拒绝给。这一来二去，反而让楚婧每天都缠着他了。
　　虽说自己的书法比不上吕煜，当初同为校友的时候就知道，吕煜那一手好字还得过国家级的奖项，的确能够拿的出手，我竟不知道是怎的，干脆去书店买了一套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给她，放假什么的也都是只字不提。
　　这一切的开头是这样的水到渠成，可是早早的没能看清自己的内心，不太明白自己对于楚婧到底是出于老师对学生的关怀还是其他的什么。一片白光闪过，我竟听见一个女声在我耳边娇弱的抽泣，说着千万不要死去这样的昏话。我不太高兴也不太愿意睁眼悄悄到底是什么人，因为我知道，白光背后还有我想再看一眼的故事，再留意一眼的故事。
　　五一长假有一桩事一直是自己心头上的一个牵挂，那便是和吕煜一起去一个农家乐景区遇到溺水的楚婧。也不知道五一长假是什么想法，吕煜一开口自己就跟着去了。头一天晚上还和吕煜说起楚婧这丫头的事情，第二天站在湖边钓鱼便看见她和宋瑢一起跟着方晏几个小男生打算绕过景区大门从后山入景区。远远看着她像是有什么心事，心不在焉的模样倒也有几分可爱。
　　吕煜倒是知趣的收了鱼竿称困还得回去补一觉，让自己上去叮嘱几句小心安全什么的。我这还没迈开脚步，就看见楚婧一个失足跌落到湖里，我想也没想，脱了外套就跳进湖里去救她。我一向也不是这么急躁的人，跳下去的那一刻只希望她不要有任何事情，抱着她游回岸边，吕煜已经打了急救电话。我竟想也没想，那么多人的面给她做人工呼吸，急切地叫着阿婧。其他人吓的不轻，倒是吕煜突地神色一紧。
　　急救车一来，我便跟着她一起去了医院，还好只是呛了两口水没什么大碍，医院也说不好开住院手续，我便将她带回我宿舍里。虽然也考虑过有很多不妥的地方，但还是这样做了，怕是到时候将她送回家里，自己更说不清楚了。
　　楚婧醒来的时候，我正在学校里开着会，自然也不知道她一时到底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情。不过后来几日的相处我大概能猜到她醒来的时候大抵是一幅惊讶错愕的表情吧。她那几日躲着不想见我，我也能明白，大抵是女孩子又容易想太多吧。
　　吕煜有一日急匆匆的来我办公室找我，“你是不是该找个女朋友了？”
　　我被他这样一问突然愣住了，与吕煜四年同窗情，这难道是要给我做媒的节奏，不过平时里也没有这么积极过啊。“你这是瞧上什么好的女孩子，打算介绍给我？”我顿了顿，“虽说我父母这些日子催的紧让我尽快谈个朋友带回去给他们瞧瞧，但我现在着实没有这个想法，我这带的还是第一届学生，正打紧，不想分心出去。”
　　吕煜突然将一个日记本摔到我面前，“那你就把你心中所想跟这个人说清楚，楚婧是个好苗子，不该这个时候栽在你的手里。你之前做过的那些事确实僭越了，说清楚是最好的，不要让她有什么误会，更不要让她心中有任何的期待。”
　　我虽听不懂吕煜说的是什么，但是他这样怒气冲冲的来找我，必定有什么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我翻开吕煜摔过来的日记本，不禁一笑，楚婧这小学生的字迹真是和她外表一点都不符，但仅仅几排字，我便皱了眉头。楚婧这几篇近期的日记，竟然写的都是与我有关的，她思慕我，她竟对吕煜说她思慕我。
　　可是有这么一瞬间，我竟是高兴的。
　　吕煜说的不错，既然知道了她这样的心思，我是得找个时间好好和她谈谈。她此时是应该以学业为重，其他的该等到毕业之后再说，而且我相信以她的成绩以后必定能够出人头地，到那时候若是这心意还没有变，那在一起又有何妨。
　　可是我这还没有找到机会对她说清楚，她便邀我在学校后花园中给了我一封全心全意的书信。
　　那日我本也想和她说说清楚，可是我还没开口，她便递给我一封信。我接过打开细细阅读，其实不过一首诗。
　　愿与卿作比翼鸟，连理枝上双双绕。愿与卿效双栖蝶，重修梁祝百年好。
　　我思索片刻，将信装回信封中，“如果是因为之前你落湖救你的事情，你对我有什么其他的误会，我在此也正好向你澄清了，若是换了旁人落水，我也会救，紧急救治措施我也会做，并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这些，那你更没必要将心思放在我身上，我有女朋友了，你既是我学生，就更不可能了。以你现在这样好的底子，两年后你离开这里去往更好的城市遇到更好的人便会明白，我不过是你这一生中一位有缘的过客罢了。你可懂？”
　　楚婧半晌回过神，浅浅一笑，“老师既然说开了，我便也想通了。今日就当我从没约过你，从没同你坦白过自己的心思。学生定当不负老师重望，两年后功成名就。”
　　我愣了愣神，楚婧这番话说的不仅伤她自己的心，也确确实实的伤了我的心，一口一个谦逊的老师拉开了我和她平日里的距离，竟不太想她这样对自己，对自己这般生疏。阿婧，我们只是不该在这样的境地相遇，不该在这样的境地中对彼此暗生情愫罢了。
　　除开楚婧这档子事，还有就是我那初恋女友来找我复合，我虽有些迟疑，但毕竟是四年的感情，加上父母最近催着紧，也就答应了她复合。后来楚婧的确表现的很是积极，上课回答问题，而且她的阅读能力明显有了长进。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开始回避我周末给她补课的时间，要么就是请假家里有事不能去，要么就是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不适宜大热天的出门，最后干脆直言说自己可以一个人学习，婉拒了我周末补课的事情。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人世悲欢一梦，如何得作双成
　　时光荏苒，迷迷糊糊中，像是到了说什么分别的话语的时候了。一道白光闪过，面前竟是吕煜邀我坐在外边吃着宵夜喝着酒。“你知不知道我班上那叫邹梅的小姑娘辍学的事情，你自然是不知道的，你连你和楚婧那档子事都忙不过来，自然是不晓得我的事情了。”
　　吕煜打了个酒嗝继续道，“我前段时间劝你说清楚，我却没有看清楚她的心思。你说我们哥俩这么多年的好兄弟，这时候连经历的情劫都一样。你那厢有楚婧那小丫头思慕你，我这边竟也有个邹梅。小梅自然没有楚婧那么优秀扎眼，但却一样的细腻，学习做事都是一样，可我竟没发现她对我的心思。她辍学也不是为了家里的事情，而是为了我。你可知道我前几天在哪里遇见她了？在学校后门，她委实像个混混，剪了短发，摘了眼镜，抽着烟教训着几个男生。她看见我，却不闪躲，而是直面我的目光，像是我将她害成那般模样，我除了内疚，更多的是怜爱，你说，我是不是对她动了情？”
　　我也喝的醉醺醺的，听着吕煜诉说的苦水，举杯的次数更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步子有些飘忽不定，送着吕煜坐上回家的出租车，自己回到小店里结账，一喝酒一吹冷风更加神情飘忽。想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下，还没来得及舒缓几口气，就瞅见楚婧穿着睡裙满脸焦急的小跑而来。我突地一笑，释怀般的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她吃力的拖着我出门打车。
　　我轻松的倒在她的肩上，嗅着她的发香口中嘟囔了几句我自己也听不懂的话语，她便温柔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又借机往她身边蹭了蹭，她便如我所愿的半拥着抱着我。回到宿舍后更是细心的照顾着给我洗脸洗脚，扶着我上床睡觉。
　　好像自己喝醉的时候很少，所以也没有哪个人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过我，就连与我相恋四年的初恋都每曾彻夜的守在我身边过。半夜醒来，看着她趴在我床边用着极其不舒服的姿势熟睡着，我倒有几分心疼，但却也知道叫醒她只会让她更加尴尬，倒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她可以觉得安心些。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被热牛奶的香味拉出梦境，见她忙里忙外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餐，细心的写了一张便条打算出门，我手机却好死不死的响了起来，更加不得了的是手机就在我的枕边。我竟然第一个反应是用了平身最快的速度跳到床上盖好被子继续装睡。听着她踱步进我的卧室里，犹豫的接了电话，只敢放在耳边细细的听着没敢说话，半晌后等那边挂了电话后才放下手机打算离开。走到客厅又犹豫了一下，在之前的便条上又加了一句话才离开的。我听着关门声过了许久才敢起床，看着她留在饭桌上的早餐和便条。便条上面小心翼翼的写着：今早没有你的课，你先好好休息休息。后面就是临时加的一句，你会遇见更好的。
　　我翻了翻来电记录，果不其然是我初恋打来的电话。这只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她跟我复合也不是什么劳什子旧情复燃，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挡挡她在那座城市见不得人的感情。她是确确实实的变了，为了上位与前程不惜去做上司的情妇，亏得自己年少时对她的真情，果真不值得。
　　说起来初恋那段感情在我得知真相后真是一点留恋都没有，不过却亏得她打了那通电话，楚婧对我突然上心的打紧，时不时的就来办公室找我问问一些不痛不痒的知识问题，却偏偏问的很低级，凭我对她的了解，那些所谓的疑问她早就弄的清清楚楚的了。但一想到她能日日来见我，便也没有戳穿，只是耐心的跟她讲解。
　　每日每日接到父母的电话我是实实在在的心烦，在班上课的时候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有时候不愿意拖堂，就算一个知识点没有讲完，打了铃立刻就出了教室。楚婧却看的真真的，以为我这是为情所伤，日日想了好段子来与我说笑。还时时刻刻的想着说要请我出去吃饭，我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学校里的英语演讲比赛我只在最后的时候才得知全校第一竟然是楚婧，她瞒着我去报名参赛还夺得桂冠，我自然是比任何人都高兴的。学校自然是不会错过这样好的机会，直接将她送去省会城市参加省级的比赛，并且点名让我去陪她，这自然是个好机会。
　　比赛前一晚，她突然来敲我的房间门，说自己没有语感想找我练练语感。我以为她要与我对对比赛时用的演讲稿，却没想到她一开口就问我前女友的事情，我只略略的告诉她这些事情她长大了就会明白的。她问我为什么会将她的号码存做天使宝宝，我随口敷衍说是她能给我带来好运。她却一心一意的想要叫我almost lover，我只觉得这无缘爱人会不会太僭越了，不过却也应景，小孩子的心思便随她了。
　　比赛结束后虽没有夺得桂冠，却也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绩，我私心决定带着她多在省城里留一天，带她逛逛街，吃吃饭，私心的觉得这算是一场约会，有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楚婧越来越优秀，自己就越来越不可能和她有什么结果，这个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这天夜里，她在外面买了两瓶啤酒，我也没多说什么。不过她那酒量真是不好，没喝多少便已经醉了开始说胡话，从她家里的我不知道的私事，到学校里的我知道的事情，像是好久没有吐过苦水一样，内心里憋屈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只有耐心的听着。
　　那天夜里，她喝多了睡在我房间里，我竟然不想将她抱回她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她的睡颜，红彤彤的脸，有些急促的鼻气，却是有些像....我突地愣住了，自己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将她抱回她自己的房间里，还是在她的薄唇上留下浅浅一吻，自己这怕是真的对她动情了吧。
　　炎热的暑假一过就是高三，我和楚婧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我既欢喜她每日与我一起，又怕她真的对我深种情根。校庆这一日，我是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大胆，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舞了一曲凤求凰。她这般为我，心思我都已经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可我却什么表示都没有，我决定不再这样懦弱下去了，反正她马上就要毕业了，只要她一毕业我就和她坦明心思。
　　可是一切永远都是那么的不尽人意，宋瑢向班主任告了密，弄得全校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本想就此宣布和她在一起，不让她忍受旁人的流言蜚语。可却被校长阻拦了，他说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学校里发生过不少，也有很多在一起的例子，可是这次是楚婧不是旁人。
　　楚婧是学校里的模范生，高考肯定能为校史上多添一笔光辉，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教师，给不了她光辉的未来，只能牵绊住她，不让她往更好的地方发展，而且保不准她以后和自己结婚后就开始后悔这样为了一个人而毁掉自己的大好前程。我思索许久，还是决定让楚婧能够拥有更好的生活而对她的遭遇视而不见。
　　毕业的气氛越来越浓重，楚婧却越走越偏，上课跑神，不写作业，甚至不搭理任何老师。学校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一个办法，干脆让她先休学在家里复习准备高考，结果她母亲知道后带着她到学校里找校长，并让她好好认错好重返校园，可是楚婧那脾气自然是不肯的。我只知道她母亲当着校长的面打了她一耳光，她便跑了，几天没回家。
　　再后来，她退学了，就在快高考的前三个月。我那个时候才知道，她母亲得了胃癌，已经是晚期无法再接受治疗了。她父亲在来接她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母亲也相继离她而去。一夜之间，她从人人看好的模范生变成了辍学的孤儿。我突然不敢去见她，怕她责怪自己，便拜托吕煜去帮着她处理她父母的后事。
　　我知道，她从前不能和自己在一起是因为她以后前途一片光明，现在不能和自己在一起则是因为我算是间接害死了她的父母。这一生与她无缘，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一天清晨，我醒来的及早，喝了杯咖啡打算去学校，站在暗道口从门口的显示屏中看到她站在门口，带着简单的行李，像是要离别的模样，她一直站着，我却没有勇气开门面对她。许久，她才对着门深鞠一躬，“从此我们就天涯海角各自安好。”
　　我突地湿润了眼眶，是我的懦弱害得你沦落至此，可是我们终究是没有缘分的，不论是之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她临走前，我让吕煜归还了她多年来给我写的信，那些信我字字记在心中，也如以前一样，我给了她一封信，寥寥数字，你应该拥有一个更漂亮的人生。
　　我不知道离别的意义是什么，或许是我经历太少，在面对楚婧这件事情上才会显得不知所措。后来我想明白了，既然是两个不该有交集的人就应该从一开始就不能有联系。
　　一年后，我接到了她的电话，深夜。我正批改着白日里的试卷，我看着来电显示有些犹豫，却仍旧接了起来。她说让我去拯救她，我知道她过的不好，方晏和宋瑢曾去见过她，说她在当酒女，我便相信了。她永远都是那么的极端，若是自己处境坏便让它坏到极致。我不愿她再将我放在心上，冷眼相待却是无法入眠。连夜开车去了吕煜家里，找他喝酒。
　　“你真的不愿意去见见她？”吕煜自然是明白我的心思。
　　可是我去见她，不就是让她一生都无法走上正轨，一生都依赖我吗。我无法见她，甚至任然无法对她坦白真心。我得让她忘了我，彻底忘了我。“算了，她太脏了。”
　　意料之中，吕煜将我揍了一顿，这算是我们兄弟之间第一次打架。比起我，吕煜似乎才真算的上她的忘年之交，良师益友，而我不过是一个人渣罢了。
　　后来我回了那座小镇，为了上位娶了校长的女儿，日子过的不温不火。我不爱那个女人，甚至不想碰她，她也瞒着我不止一次出轨过，我权当做不知道，反正对我而言和她也只有利益关系，她懂得讨我父母的心，不给我添乱子，一切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日日夜夜的生活过下来，我依旧放不下她。联系到和她同在一座城市里的妹妹乔溪与她同居照顾她，也能随时得知她的近况，我才看清自己，推开她并不会让自己好受，反而更加想念她。听见她和其他男人一起的点点滴滴，我竟有些后悔。
　　阿婧，其实我不太愿意你和其他男人共度余生。
　　夏芷从噩梦中醒来，听见尖锐刺耳的生命器的声音，立刻站起来按着护士铃。顾之秦躺在床上终于没有了半点的生命迹象，医生摇了摇头，护士也撤掉了他身上所有的设备。
　　顾之秦死了，在梦中死去的。夏芷想着，可能他在梦里真的和楚婧姐姐在一起了，所以才走的那么安稳吧。Lucy将顾之秦的骨灰带回老家，父母哭的伤心欲绝，她自己也觉得空了一大块，好友走了，哥哥走了，好像一切都归零了。
　　若是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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